南洋文艺创刊号1961.01

南洋文艺创刊号1961.01 





「从前清亠次•…•…J

晏吉斯作

星。吉。演

限发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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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洋文摘 12期 昉币五元二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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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洋文薮 12期 明币T—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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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前看亠次..」

受吉斯作

南法女彖

创刊号

1961年1月1日

创刊的话

本刊(4 )

文学创作

太阳下山了〔长篇• 一I............舒巷城(40)

寂寞的山村〔中篇.上]  ...........艺莎(8)

生命的儿戏〔短篇〕...........〔泰国〕索帕瓦里3。)

..............................

祝你—路平安〔短篇)........〔巴基斯坦)卡斯米(80)

..............................

帮帮忙吧!〔短篇)...........〔泰国)西巫拉帕(84 )

讽刺小说二篇〔短篇)..............卡拉迦列(88 )


吕达(48 )

波光月色'桨声灯影...

...罗玉良(60 )

生命(外二首)

〔印度)奈都(35)

诗j美丽的女郞(外一首).............韩思芥(%)

:约言....................沈园(37)

!雾.....................娱壁(37)

琴师........ 歌谣八首...... 童年时代的椰子树莱 马来民歌选〔一)…… 春天组曲......

...路

〔星洲〕扬

硏(37 )

眉(62) 阿达里(29 ) 企程(74 ) 众诗人(57 )

评论•知识•笔记

读「凌叔华选集」.................萧鸣(6 )

从「马化」道路的问题谈起...........〔星洲)小 方(54 )

谈徐志摩诗作中的节奏...............洛 美(38 )

谈文艺批评....................徐 轩(5。)

生活的歌颂(读「草业集」札记)..........庄稼碧(64 )

谈谈[■荷塘月色」................白山(81)

附:荷塘月色............朱自淸(82)

柬南亚文学遗产 、

游思集................〔印度)泰戈尔(70)

南洋民间文学

•兽王的祖先...................柬埔寨(暗)

女巫与甲鱼....................缅甸(97 )

美术创作

「从前有一次……」〔油画).............曼吉斯(封面内)

山村〔油密〕.......................潘肇(12后)

丰收时节〔油选〕..................〔越南)德査槟(78后)

我们的血汗〔木刻).................〔星洲)美 福(81前)

拓荒〔木刻)....................〔星洲)朱庆光(81前)

r寂寞的山村」揷图〔钢笔)  ..........    艾 仑(15前)

预吿..........................编者(69)

愿—切都是不朽的作品〔读稿随笔)............编 者(95 )

编后小语........................编 者(100)

・4 •

创刊两话

.本刊.

许久以来,曾经几许人都这么想,这么说:

「南洋的文艺园地是寂寞而荒芜的!」

南洋的文艺园地果眞是寂実而荒芜的吗?也许是吧。然而这情形,在许多地方目 前都已改变或正在开始改变了。就以新加坡和马来亚联合邦来说,人们已拔除了或正 在努力消除园地里那些有毒的花草;尤其是新加坡,那儿文学园地里的春天已开始了 。虽然,这块园地里的新芽还没有壮茁长成起来,然而却已疏落地开始让人们看到了 它们美丽的小花了!

这仅仅是美丽的远景的开端,然而这却足以値得我们兴奋的了。由此及彼,各地 区文艺园地上的春天,难道还不是指日可期I马?

可是,要等到整个南洋文艺园地都处在生缄勃勃的永恒的春天里;待到百木成林 ,百花结果,毕竟还需要我们作很苦的奋斗和较长时期的等待。

「南洋文艺」在这样的情况下谑生,它的任务和前途,是可想而知的;与南洋各 地的文艺工作者,同心合力地为繁荣南洋的文艺创作,推动文艺运动,开开健康的文 艺道路,为5^立南洋的现实主义文学而努力,这就是「南洋文艺」的出版目的和希望。

在这整个行动中,下列的四项任务就是我们奋斗的纲要:

一、 刊载反映南洋社会现实生活各种形式的文亵作品。

二、 有系统地介绍世界文学名著及作家生平。

三、 培养南洋各地靑年文薮工作者。

四、提供文艺爱好者批评、讨论、观摩学习的园地。

因此,我们诚恳地希望南洋各地的文艺爱好者们,热烈地支持「南洋文亵J,让

我们从今天起,以「南洋文艺J为旗帜

不畏艰难地开始我们的垦荒行动,做一个优

秀的文亵工作者!

基于以上四项方针的精神,因此我们坚决地主张一切文艺工作者们,都应该勇敢

地面向人生

全心全意的为眞理服务

我们的行动——作品

应该眞实地反映我们的

• 5 •

时代精神,表现我们所处的社会生活,批判一切丑恶的事物,成为广大入莘思想上, 感情上眞撃的代言人!

我们像南洋广大人民一样,不喜欢聴见有些人莫名其妙的叹息。有的人当着我们. 这个美好的时代,却不愿愈睁起眼睛来展望时代发展的路向,而整天躱在:.自己贫乏的 情感里嗖着空虚,孤独与寂莫;他们还用这样的心去理解一切事物,理解我啊的时代 生活。总之,一切美好的事物:生活,友谊,爱情,前途,在这些人的眼睛里,都是 没有前途的,不可理喩的,阴晦的;他们就在这样无望的灰色情緖中度着他们那阴晦 的人生!

精神这么消沉颓废的人,如果不在大时代的感召下改变过来,是不配参予到建设 南洋现实主义文艺的光荣行列中来的;这种毫无生活斗志,对人类前途基无信心的作 品,我们要像有毒的花草那样把它们彻底的从南洋文艺园地里淸除出去!

此外,还有一些作者在他们一系列的作品里,写的都是爱情生活,因此往往也使 读者形成一个错览:爱情生活就是我们这时代的主要内容。爱情生活无疑也是永恒的 题材之一,但是京它与广泛的社会问题相较最一下,就显得它的意义小得多了。比如 说,刈]广大的社会里,普遍存在着的社贪问题:靑年人失学,工入失业等等;要好好 解决这些问题,多少年来一直都是热心于社会事业的人们毕生努力的目的,难道这不 也是更値得我们文义工作者注意的问题吗?

因此,我们都希望大家在描写爱情生活的同时,更应该把臓泛的社会问题反映到 我们的作品里来。在刚获得独立,摆脱了寄人篱下生活的国家里,她的人民正在继续 努力克服各瓶困难和障碍,为实现他们的美好理想而奋斗的日子里,他们怎样努力的 献身于新生的祖国建设事业中,一定会有许多感人的、令人难忘的事件,这些是很値 得我们描绘和歌颂的。但也不可否认,在理想还没有完全实现以前 > 也一定有各种各 样的困难问题存在;不论是橡胶园襄的割胶工人,锡破场上的矿工,椰林里的采椰以 及炼制椰汕的工人,马路上的车夫,海上的海员和渔夫,田野里的农人,座校里的敎 师和学生,商店里的店员或者家庭主妇以及儿童们一总之,l切行业的从业员们, 他们的物质和精神生活中一定还存在着困苦的问题,他们的心襄一定有许多话要说; 有的人甚至还在迷惘地不晓得哪才是通往幸福的道路。我们文薮工作者们,就要更多 地描写建设事业中的动人事件以及人们在生活中一切或悲或喜的遭遇,反映他们的愿 望,替他们说出心里的一切话语,指出他们走向幸福的道路…… .

圣经上说:「你们是世界上的盐。盐若失了味,怎能叫他再咸呢?以后无用,不 过去在外面,被人践踏了。你们是世上的光。城造在山上,是不能隐藏的;人对灯, 不放在斗底下,是放在灯台上,就照亮一家的人。你们的光也当这样照在人前....

」(新约马太福音第五章,第十三一一十六节)。我们认为大家的作品,应该是我们 时代的「盐」和「光」!

我们虽然不一定都是宗敎信徒,但我们认为用耶稣训勉门徒「为盐为光」这四个 字,来槪括我们文薮工作者的任务,是十分恰当的!

• 6 •-

读,凌叔

在谊「凌叔华选集」的时候,我时时 联想到齐白石的画,两者都是用神来之笔 ,描写我们日常的和平生活。

在齐白石的画里,所画的不外是花鸟 虫鱼,但是他用笔的洗练,用墨的洒脱, 使这些看似平凡琐碎的题材,都具有永恒 不灭的美。无论一只停在荷梗上的蜻蜓, 一只飞在紫藤底下的蜜蜂,两只横行的螃 蟹,争啄蚯蚓的曲拥……一入了齐白石的 画,就都丰姿卓约,生趣盎引你向着 它们凝视,深入甚境,一时彷佛世界上除 了它们之外,再无别物。

用齐白石的画来比凌叔华女士的作品 ,也许有人会觉得这是对凌叔华女士的过 誉。但它们的造诣虽有不同,它们的风格 ,却又是相近的,淳朴」淸新,流散着淡 淡的然而持久的香味。

集中选有短篇小说:二十七篇,只有少 数几篇作品,行文用字还没有达到十分纯 粹的境界,偶尔有些拖沓或堆砌的地方。 除此之外,大多数作品,那文字上的流畅 ,甜美,令人读来心职神怡,一篇篇作品 ,就像一座座用透明的水晶雕刻成的艺术 品,洁光四射,晶莹可喜。

一般学习写作的靑年,如果把这本选

华巡集」

集,当作学习语文的模范,我想是有益的 。多少年来,有许多海外文人,虽然也用语 体文写作,但对文字的运用上'不但不加 考究,有时还常常任意拚揍,「别出心裁 J。在他们所写作的散文,诗歌以及长短 小说之中,到处都可发现令人不明所以的 「新词」和拖泥带水文法欠通的地方。倘 若他们也手执一本,细心加以溜覧体会, 恐怕也是有益的。

如果严格地要求,选集中若能删除: 「花之卉」,「说有这么一回事」,「茶 会以后」,「无聊」,「倪云林」这几篇 ,那就更显得全书是无瑕之璧。这几篇, 所占蛟最,不到全书五分之一。在这几篇 中;或是结构不大完整,或是笔墨太费了 ,或是内容太轻,或是主题有些含混,收 在集内,并没有增加多少声威,反而使其 他的作品受到拖累,拉低了全书应有的 水平。

作者在「后记」中说,「因为要仔细 挑选自己的创作,我得好好地重新细读一 番,有些珏得太过平凡的当然不要,有些 稍有可取的,当然也不忍『割爱』。」但 是,作者不知道,自己对自己的作品,很 容易就看到它「可取之处」,但从别人的 眼光看来,却那历容易地一眼就看到它的 缺照。对自己作品,有时候眞需要能够忍 痛一「割」。

除了上述几篇之外,「小刘」一篇, 前后两段都写得很好,可惜摆在一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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义上,有些扣得不紧。不过,这篇小说的 内容,意味深长,看了令人久久不忘,倘 若「割」掉,连我也很不忍了。还有「死 J这一篇,写孩子胸的怕鬼,十分传神, 眞切可喜,但前面写王伯伯要带枝儿去打 鸟儿那一段,放在这一篇内,看来也似乎 是多余的。

自然,这些只是我个人的偏见。为了 我在写这篇文章时,能够心安理得,我不得 不把我不敢推磨的东西先行剔除出去,剩 下的,就是我的推荐和推荐的「竭诚」了。

短篇小说,是一种不太容易掌握的文 学形式。作者在短篇小说的技巧上,大体 制非常纯热的。在短短的篇幅里,极其经 济而又有,力地表现了人生中的一种动态或 一种气氛,结构巧妙而又完整,层次分明 ,而又推移得自然流惕不着痕迹。结尾多 收都很含蓄,耐人寻味。

「再见」一篇的结尾是很杰出的。筱 秋小姐:西湖会见了四年不见的男友,相 谈之下,对他非常失望,匆匆地登船而去 。最后,作者写着:「她的船出了西冷桥 的洞子。他呆呆的望着湖水,一会儿忽然 想起事来,急忙去到厨房那边问:『厨子 ,买到了桂花粟子没有,一会儿客就到了 。』」——这最后一笔,把一个抛弃敎育 工作的神圣岗位而去为军阀政客服役的大 学敎授的卑鄙龌龊的灵魂,鞭挞得鲜血淋 漓。他眼望着所爱的人儿远去无能为力, 却只记挂着「督办」要吃的「桂花粟子」 ,妤一幅可怜的奴才相。

「太太」,「扬妈」,「写信」,「 一件喜事」等篇的结尾,都很好。前两篇 收得使人心弦震颤,后两篇收得叫人回味 无穷。

在短篇作品中,没有足够的篇幅,叫 作者充分地去抒写情怀,描画景物,因此 巧妙的结构,和安排很妤的最后几行,实

在是非常必要的,而这些也正是显示短篇 作品的功力所在。

令人异常折服的是作者特别善于描写 儿童的心理和神态。作品中凡有儿童出现 的地方,无论是男孩,女孩,柔顺的,顽 皮的,村的,俏的,作者的笔锋就会流出 甜美无比的蜜汁,沁入我们的心脾。作者 笔下的儿童,旣不是一般成人眼中的儿童 ,也并非那些「儿童故事」中写来给儿童 看的人物,而却是纯眞的,如实•的,毫没 有歪曲也壶没有加以简单化幼稚化儿童的 本身。

以儿童为主角的作品,;&全集中几乎 占了三分之一以上。这些作品中,有的是 些儿童自己的遭遇,有的是通过儿童的眼 睛,来描写入生。当我们看到这些作品中 所描写的儿童时,作者的笔锋就把我们带 到儿童们的心灵中,使我们接触到我们平 时最容易忽畧的境界。.我们或者记起那早 已遗忘的童年,或者会对目前所接触到的 幼小者凭空增加了深沉的了解,细微的关 懐,以及无限的热爱。其中,「搬家」, 「凤凰」,和「小哥儿俩」,更可以说是 杰作中'的杰作。

全集的作品大部都以儿童,主妇,恋 爱,婚姻以及家庭中琐车作为题材。「异 国」与「千代子」两篇稍稍接触了一下「 中日民族间的恩怨」。如果这部选集,可 以代表作者的小说创作,那么,在她的创 作生活中,所接触的范围,是会显得较为 狭小一黙°

我看的这本选集是道林纸的硬皮精装 本,掩卷之余,拿在手中,显得沉甸甸的 。好像举起一只厚重的水晶制的杯子。这 杯子里面盛载的却是淸凉精美的雪糕,虽 然份最不重,也很使人觉得称心如意。

(编者按:本者是•星.洲世界答局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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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寞的山村

致一位陌生的朋友

我跟你原是不相识的,但你的故事我是知道的。

你的遣遇原是漫长的人生旅程中的一段小揷曲,然而热爱生命的人,是要重视 它的:避免以后重蹈股辙而使寳贵的靑春平白地浪我掉。

我不知道你纯洁的心湖中掀起过的微澜,对你以后的生活有什么影响,也不知 道你回顾过去的道路特有什么感想。但是,你的遭遇却引起我深思默想了许久,同 时也使我想起另一些朋友与你大同小异的遭遇——从恶梦中潮来时带着腋露的隐疝 结束了不正常的初恋C有的入迅速地醒觉过来又充满信心地开始新的奋斗,开始新 的追寻;有的人呢,却消沉下去了,自暴自弃地让生命的航船在灰色的浮雾中迷失 了方向;还有一种人呢,却那么快便心如止水,提不起勇气去追寻新的爱情。一个• 小小的微波,对我们竟有几称不同的影哲,我们有什么理由不正视它啊!

就道样,我从你以及其他朋友的遭遇中看到了不寻常的意义,我便写成了适:个 小故事。当道个故事有一天让你看到的时候,假如你已经重新开始了新的奋斗了, 运个故事对你来说也•许已没有多大意义了 ;如你还没有找到方向呢?它也许可以给• 你一些启示的。

朋友,有意义的人生,应该是长期不倦地有所追求;假如一点小小波折便使你 我馁了,那是多么可惜的事呵!希望你不含是演样的人吧!

每天淸展,我都是给第一次锅鸣唤醒 。躺在床上,转过身,从窗子望出去,园

子里几棵瘦削笔直的木瓜树,才荘微明的 晓色中浮现着嗦胧的轮廓;村道旁边那棵 四张着胳膊,似乎要把整个山村揽抱在怀 抱斑的老榕树上,还有几颗残星眷恋着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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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的天璧,闪着苍白的微光。后来,我睡 窓未消,还显得沉重的眼皮又沉沉地瞌上

;可是,心里却半醒着。在半睡中,疏落 的曲鸣声,此起彼落的从分散;^山谷里的 屋舍里集中到我的耳朶里来。接着,便是 鸟羣掠过树梢的咽唧噪鸣声,引得我们屋 后的小曲也咳吱的吨起来,母曲呢,彷佛 勤牠们多睡一会:「还早,还早!」的叫 着。不一会儿,小过道裹便响起了屋主故 応放轻脚步的木屐声,「铁啮铁陆」的走 到厨房里,开了小门,根籾去了。这时, 我再睁囲眼睛,邢满是精神奕奕的殂率的 园子里,连细小的砂粒也可以看淸楚了。 这时,我才打着呵欠,爬下床来,睡在下 铺的朋友,还在•打着匀精的肝声呢!

可是,今天是星期日,由于昨夜睡得 很晚,当我的眼睛濯满金光,蓦然的醒过 来时,朝阳已在那棵老榕树顶上,把灼热 的光芒泻在我床上了。

我下了床,我的朋友跟屋主,都已不 在家了。

不用上班,又没有事情或约会_,我眞 不知道,今天呆在家里该作些什么呢。

呆在家裹,山村的宁静的环境,常常 使我觉得很有些儿寂寞难耐。

我们的屋子在村道旁边,然而却是这 村道的匙头,紧穽首山脚。

屋子的东面是小小的木瓜园。屋前有 一小块三合土的晒场,旁边给一道三尺多 高,修剪得很整齐的矮树丛绕着,像一堵 绿色的围腊。

屋子里面给漆上绿色的木板间成三个 房间。跨进四去就是客应兼饭厅。客应右 边的房子是屋主自己住的。另一边的房子 分租给我跟朋友健靑同居。

这个山村是在离热阀的市区不很远的 一小片山谷平原上。整个村子有二十多户 人家。每间屋舍几乎都有一个小小园圃; 自成一个小世界,不规则地散布在山谷里。 村子里有曲折的小巷沟通着,然而通往市

区大街的道路只有一条,这就是我们木瓜 园旁边的村道。沿着这条泥路,走十余分 钟,便可到那把束西两个热闘市区连系起. 来的电车路。

这个早晨,我还没册洗,站在园子过 道口的石砌台阶上,无聊地看着小曲们为 一条蚯蚓而在木瓜树下来回地追逐。

这正是暖和的春日,空气像在淸冷的 山泉里洗浴过那样的淸凉而湿润;闻着这 凉润的渗着野山花幽香的淸新气流,我眞 不想再问到屋子里去。

浴在朝阳下的木瓜树的叶子上,浮游 着软绵绵微白的雾气。

爬在交错的竹篱上的豆角莱子,像才 睡醒似的,轻轻的摇动起来。接着,传来 了匆忙地跑过的电车的明鸣声,彷佛它们 就在我旁边飞过去。我忙回头看看,电车 路上却是空荡荡的。一会儿,一个女孩子 正在越过闪闪发亮的轨道,蹒跚地向村道 上走来。

沿着村道的斜度,她好像很不习惯的 慢呑呑地走着,偃着腰;越来越近,也就 越看的淸楚了。

看来她只有二十二岁左右,熨得微松 的秀发,轻轻的垂遮着半边衣领。脸鹿长 长的,下巴回回的,两道眉毛像新柳叶那 样弯得很好看。她穿着回领的白绸衬衫,杏 色的裙子,仪态很端荘。她手里挽着深蓝 色的提箱,左手里揑着杏边白色的手帕, 不时用它去揩额头;看来,她彷佛是外地 回家渡假的学生。

她走到我跟前了,而我仍驮着似的呆 站在过道口上,忘了给她譲路。她狐疑地 站下来,遅疑瞧着我,也许不好意思勉强 的脐过去,希望我能自动地闪开一点儿。

片刻,我才醒豊过来,赶忙退到旁边 ,让出路来说:

「小姐,找谁? •」

「我父亲。」她简短地说,眼睛里•有 疑惑的神气,好像是说:你是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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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是秦先生吗? J

她涵蓄地众黙头。

「那么,你是泰小蛆啦!」

r不敢当。」

「秦先生出去了,你请进哀面休息吧!」 我们回到屋子里。

我虽然二十六岁了,但仍不习惯跟一 个女孩子——尤其是这么端荘美丽的女孩 子独处在一起,所以我突然觉得房间里的 气氛容得很。我呆呆地站在门旁,看着她欧 慰地向屋子里举目四望。当我的目光随着 她的视线落到钢琴上时,我才马上发现, 我可以为她做一个小小的差使,以补偿刚 才的小过失。我连忙揩了揩椅子,轻轻的 推到锅琴边去,一边说:

「请坐,秦小姐,我想……秦伯伯就 快回来啦!」

她回过头来望我一眼,脸颊上透出了 淡淡的红M,不自然地笑了笑说:

「谢谢你!这是我的家,我应该自己 招呼自己才是。」她掠了掠耳旁的秀发,. 然后问道:「先生贵姓呀?我们好像以前 没有见过面呢!」

「是呀,是呀!」我It不迭地说,自 觉太胡涂了,我早就应该对她说明我在这 屋子里所处的是什么地位,可是我疏忽了 ,我忙说:「小姓章。我搬到这里来,差 不多有一年了,却没有见过秦小姐;不过 ,我早已从照片上认识泰小姐了。」

「是吗?谢谢你!」

她温和地说,露着淡淡的有黙儿怯生 生的微笑。

她挨着钢琴坐了下来,随手掀起黑油 油地发亮的琴盖,轻轻地按了几下,淸脆 的琴音好像使她想起了许多愉快的往事, 眸子上闪着旅人回到久别的家时的亲切喜 悦的光彩。

这时,门外傅来了拖鞋的声响,我刚 回过头去,健靑已跨进屋里来了。

「喔,我以为你出街去了。」我对他

笑希说。

「嗯,当然啦,」他说,向秦小姐瞥 一眼,然后别有用葱地彳主下说:「你当然 这么想啰!」

他穿着睡衣,裤管几乎卷到膝盖上, 腿肚子上的黑毛紧只占若皮肤,看上去,就 像称污水池里涉过水那样。拖鞋上也满是 潮湿的草屑,显然是从山上回来。

「我早就知道会有人找你!」他说。

「怎么,不介绍我认识这位小姐吗? J

健靑虽然比我长一岁,而且又是一个 孩子的父亲了。然而他那永远靑春活泼的 性情,使他像不懂得什么是客气与拘束的 孩子。陌生人初见他,会觉得他有些儿鲁 莽,但只要搭访上几句,便会很容易对他 发生好感,觉得他是个热情豪爽的人。不 只这样,他那高而不是太瘦的身躯,大嘴 巴厚嘴唇的外貌,也是很容易取得别人的 信任的。

「这是秦小姐,可以说是我们的女房 东吧!」我为他们介绍道,「这是我的老 朋友温健靑,那间房间是我啊的一我啊 又是老同居。」

她微笑地瞧着他,黙収头;他呢•,像 见了老朋友那样叫道:「噢,原来是秦小 姐!我从山上望见你回来,还以为康宁瞒 着我,约他的女朋友来玩呢;啊哈!想不 到你们的认识,只不过比我早了两分钟罢 了 ! J

健靑的话,引得秦小姐也禁不住噗嗤 的笑起来。有他在这里,屋子里的空气马 上活泼了许多,也扫淸了我心里的尴尬感 觉,使我轻松了不少。我觉得很奇怪,他 的肚子里像有一副随心所欲的留声机,不 知哪来这许多使人觉得新鲜的话说。秦小 姐没作声,他接着又说道:

「秦小姐,我们住了一年,怎么没有 见过你呢?」

「我在澳门敎书,」她说•,「去年寒 假时,本想回来;因为我从没有看见过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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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便跟几位同事到北方去玩了两个月。 不然,我啊到现在,总该是老朋友了吧!」

「嗯,伟大的灵魂工程师!」健靑说 ,「现在我们不也是老朋友一样吗?」

她没有说话,淡红的小阱绽囲了情不 自禁的笑容。似是内心默许了这份豪爽的 友情。

这时,园子玻传来了屋主叫喝的声音 。她赶忙从后门转到园子里去了。我和健 靑像被风卷动的莱子似的,也跟着她走到 外面去。

泰伯伯正蹲在地上,对一头黄狗骂着 ,原来牠强抢铅的食料;然而却不因秦伯 伯的财吗而惊怕,牠只是走开一黙儿,贪 婪地望望木盆子哀的冷饭,又不时望望秦 伯伯,当秦伯伯马牠一句时,牠就讨好地 摇者尾巴。

「爸爸!」她高兴地叫了一声,走上 前去搂着秦伯伯的脖子,像个小孩子那样 的天眞,几乎把秦伯伯推倒在地上。「

「啊!盘优,你回来啦,呵呵!」秦 伯伯感动地站起来,支开着她,紧紧地握 着她的胳臂,深情地凝望着久别的女儿。 「怎么不预先写封信回来,让我接你呢 ! J

「唔,这样不更好吗,爸爸?」她娇 嗔地说,殓了一下小嘴,显得有骤儿淘气 °「接到信,你就会有一两晚不得好睡了 ,我为什么要叫你高兴得失眠?」

「啊——哈哈!」秦伯伯笑道,放开 她的胳臂,「不过,你不预早通知我,我 就没有预先给你弄熙好吃的东西啰!幸好 ,你看,那个大木瓜好像知道你要回来了 ,就在现在才熟透,我们现在就摘下来吧 ! J

说着,秦伯伯从墙下京过来一张板凳 子,走到靠近晒场的一棵与屋檐一样高的 木瓜树下,踏到板発上去。

「哎喷!J秦伯伯托着那个黄油油的 大木瓜,转了几下,惊愕地叫起来,「可

悪的老鼠,给牠们咬壊啦!」

「什么?」碧匿讶异地说,走上前去 ,仰着头向木瓜树望着。「不是好好的妈 ,爸爸?」

泰伯伯把木瓜摘下来,托在掌上,惋 惜地然而又气恼地说:「你看,你不在家 ,可恶的老鼠也敢欺负爸爸啦!唉!爸爸 老了,不中用了,要是幽妈……」

「嗯,爸爸,诞牠吃了吧,」她故意 把话支开去了,免得他又想起难过的往事 ,伺时还把他手里的大木瓜京了过来,「 人饿了要吃饭,老 鼠饿了也该吃东西嘛 ! J .

「唉唉!你妈在世时,老鼠那敢到这 里来呢?」

「爸爸,别想了吧!」

「好,好!不想啦!你?这次回来, 还是未把床睡暖就要走了吗?」秦伯伯晩 ,刚才还高兴得合不拢嘴的笑脸突然沉了 下来,露着忧郁的神情。

「不,爸爸,我已辞去了那边的工作 ,」瑁霞说,「我不打算回去了,准备在 这里找工作。因为我也不喜欢在那边孤零 零的,我要跟你在一起。」

「啊!是吗?那就好了,我不是早就 叫你在家里吗?」

秦伯伯与女儿的忧郁,竟感染了我, 使我也莫名其妙地有些难过起来。他们的 家似乎实在缺少了一种主要的东西:秦伯 伯没有老伴,碧霞没有慈母。在这间没有 了主妇的家里住了差不多一年,我竟一直 都没有觉察到。虽然我毎天回家时,几乎 都看一眼客厅奶白色墙上那幅全家福照片 ,但我却从没有问及他们的家事。所以我 一直都以为秦伯伯独自在这里,而让妻子 儿女留在故乡罢了,那里会想到他们的精 神生活上竟有着难以塡补的遗憾呢!

提起了她母亲,父女俩都默然神伤起 来;难道她母亲之死,竟是一个慢惨的故 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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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伯伯,适个木R不是很熟了吗? J健声突然指着另一棵木瓜树说。

泰伯伯走过去,背着手,抬起头来望 着木瓜树梢。上面结着许多未成•热的木瓜 。他端详了好一会,才点黑头道:

「是的,不过摘下来还得放一夜才好 ,而且也太小一些。」

_「秦小姐,你不会嫌小吧?」健靑说 ,回过头去望着碧霞。他什么时候都不会 在陌生入面前感到拘束,因此才很容易对 人发生好感,也容易令人对他发生好感。

「眞的,我们可以等待其他的成熟了 ,再吃得饱饱的!」碧霞黙着头,愉快地 笑着说。

于是,木瓜树的叶子忽然哗啦啦的响 起来,我抬头望望,原来健靑已像猴子那 样爬到树上去了。他正在努力着要爬得高 一些,才能把那个比拳头大不了许多的木 瓜摘下。碧敏则合十着手,担心地仰望着 他说:

「温先生,当心哪!树会折断的。」 健靑听了,回过头来俯视着她,得意 地笑道:

「不会的,不会的,我懂得轻功吶! J 我们被他那俏皮的话引得哈哈笑起来 。他抱着树干,像坐滑梯似的眨眼之间便 落到地上来了。他把沾满着露水的木瓜在 身上揩几下,然后递给她。她默然的对他 笑了笑。那目光含着对英雄行为的敬佩与 仰慕似的光彩,那豁朗的笑涡里似乎蕴蔵 着难于猜测的感情;我十分了解,有些人 的感情很快的加深,就是在这样深意的目 光和笑涡裹取得了解的。

这时,我心里莫名其妙地有黙儿酸溜 溜的不好过,兴奋的情緖剎那间便落下来 ;有景儿不高兴看见健靑在刚认识的女孩 子面前的无拘束态度,我便回到屋子里去 了。

一会儿,他们也回来了。秦伯伯指着 与他相连的房间,对碧霞说;

「憩坂,你住这个房间吧。那个房间 ,我已租给章先生和温先生了。因为他们 在这裹——尤其是温先生,我便不感到太 孤单寂寞了。」

「不要紧的,爸爸。你刚才出去时, 章先生已对我说过了。」她走进那个房间 里,打量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来说。「我 已够用有余了。」

秦伯伯倚在门边,一直注望着女儿。 听了她的话,忙不迭地解释道:「我本来 打算让他们住这一间,但他们不够地方用 ,J说到这里,碧霞望着他的眼IW,他却 轻轻的避过了,脸上有些嫌然的神色。「 我觉得让小房间空着,比大的好些!」

「是呀,爸爸,你想的眞周到!」碧 霞说,彷佛怕他难过似的,说得很温和, 并露着亲切信任的笑容。

我站在门旁边,把脸探到房间去,看 着碧霞在布置她的房间,见着秦伯伯也出 门去买菜了,我才回到房间里,在健靑的 床上躺下来。我把手压在后脑勺下,闭上 眼睛,想起了他啊父女会见的情形,我觉 得他们之间好像有些见隔闻,秦伯伯好像 长期以来为了她母女俩某些事情而觉着心 疚。

第二章

我和健靑都是「出门人未带家卷」的 单身汉,是懒得自己动手烧饭的,所以我 们吃饭问题都是在外解决,星期日也不例 外。但是今天秦伯伯为女儿洗尘,多弄了 几碟小菜,父女俩极力邀请我们吃午饭, 健靑爽快地也替我答应了下来。

仮后,我本来打算到表叔家里去,健 靑也说约了朋友。我们便一起准备出街了 。健靑却把鞋子拿到客厅里去穿。

「出街吗?温先生。」碧霞问。

「是呀。你有空么,我们去看电影, 请你一道去,赏面么? J

「看什么电影?」

5


山村

(油金)

潘肇作

役羌的寻声把我遂住了 r-;--—

(r j ) ' 艾)作

r f萄葡美酒夜光杯』!背赏面卩马? 」健靑说,忽然把头探进来对我说,「哈 ,康宁,我们请秦小姐看电影。」

我向他瞪一眼,没有回答。他也不待 我答波,便转过头去了。

太阳已升到无云的蓝天中心,正正的 在我们头顶上照耀着,我扪的彩子盘缩在 足下。三个人并肩在耀眼的阳光下慢慢的 走着,我只是默默的随行。健靑则跟碧霞 谈着关于这套片的评论。

走到电车路时,一辆西行的巴士正开 来,我突然的改变了主意,瑶得还是到表 叔家去好!我便匆忙地跟他们分别了,独 自上了巴士。他们起初有些愕然,但来不 及问我的时候,巴士已开行了。他们便向 电车站走去。

健靑这么快打消了赴约的主意,难道 他不想到朋友在等他吗?我马上有些悔意 ,怎么不与他们一道看电影去?在一个新 朋友跟前,我这态度能算是友善的吗?健 甫虽然逆请她,但也同时莲请我的;我当 当时没有拒绝,后来又忽然不说个理由就 改变了主意,他们会怎样猜测我呢?而且 ,在村道上走着的时唉,他们那样高兴的 谈论那套片子,而我却一直都缄默着,不 表示半异岁见;假如是缝靑用这样的态度 待我,我就可能懐疑他妒忌我了。不知道 健靑的心里,会不会有这念头呢?

当我回家的时候,已是深夜了。斜斜 的向着我们的屋子延展着的村道上,只有. 我的步履声,孤独而低沉地扰乱了宁静的 空气。山村人家早睡,灯火稀落,金字形 的屋顶寂寞地笼罩着月色,风一些黑压压 的树丛形成黑白分明的两极境界。

半回的月亮就悬在山村的上空。

我走到园子的过道口,看见我们的窗 子映出了半明的灯光,玻璃窗上有一个女 子弹琴时的姿势的投影,像粘在窗上的剪 纸那样的引人注目。屋子里,「月光曲」 的优美钢琴旋律登时把我迷住了,生怕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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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声会破坏了旋律的和;谐,于是,我挨着 矮矮的簸笆停了下来,一边凝望着窗上的 剪影,静静的欣赏。啊!月明之夜,树影 婆娑之下听「月光曲」,生活情趣中,还 有比这更高的享受吗?叮瞄的淸脆琴声, 跳跃得越来越活泼愉快了,•它使我陶醉得 忘记了这时是站在自己的家园之前;因为 我在这里居住了整年,从没有听到过这么 优美的琴声啊!

声音又轻下去了,像从遥远的地方传 来亲切的耳语那么低吟,难道弹琴的人知 道有人偷听,故意把声调降低了呜1啊! 那月色下的流泉似的音韵又扬起来了;我 想靠近一些,听得更淸楚一些,但我刚把 脚踏下石阶上去时,无念中把一块石子踢 者了 ;它并不是稍让开一点儿,而是滚了 下去。接着,在我自己贵备着自己不小心 的时候,木瓜树的阴影里忽然「呜呜」地 传出了洪亮的狗吠声。我虽然知道是我们 的黄狗,但也免不了给牠吓了一跳。我恼 怒地明喝了两声,牠认得是我的声音'就 不吠了,然而琴声却也中断了。

我愕然的抬起头,看见健靑和碧霞走 到门外来。她愕然的瞧着我/显然是我回 来引起的狗吠声打扰了她吧,我心里有些 歉然。

「啊,原来是章先生!」她说,并且 笑着,眸子在昏黄的灯光鲍月色交映下愉 快地闪亮着。

'「对不起,我打搅了你!」我抱联地 说,「啊,你弹的多历动聴!多么醉人呀 !」

她穿的还是白细衬衫,杏色百褶裙, 背着月光站在晒场上,显得特别端庄烂静

O

我往厅子里望望,钢琴的盖子打开着 ,一支翠绿色的小樋灯在琴台上照着谱架 上的乐谱。

「你不再弹了吗?」我十分不满足的 说。她把视线从幽深的夜空里抽回来,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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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笑了笑,默默地摇了摇头。

我在燧树盗旁边的石発上坐下来,健 靑背弄着门框站着。碧硬站在门前那小方 块硒场的中央,不过把身子转过来而对着 我,两手交旺在胸前,穿上了胶拖妆的右 足微微的向前伸着,态度悠圆得很°

「那片子好看吗?」我说,抬起头来 望着她。

「好呀,温先生介绍的眞不错可惜 你不在一起!」她忽然又像责备似的问道 :「你怎么不跟我们一起去看?」

我没有:想到她要提起这个问题,使我 猝然的窘得不知怎么回答她。沉默半响, 我才不好意思地说:

「因为我昨天约了表叔,叫他在家里 等我是不应该的。」

为着避免他们再提起看电影的问题, 我便回到屋子里更衣去了。

我再出来时,他们已在晒场上放了三 把椅子,有一把空着,显然是留待我坐的

O

「不早了,你们还不想睡吗? J我说

O

「你除了想到睡觉,什么也不想了么 ?」健靑说。

「不见得这座样吧,明天要上班的。

J

「咦,我们两个人时,就像入山修道 那么活得呆呆板板的,现在多了一由新朋 友;那刻板的生活方式难道不应该改变一 下了吗?」他说,假如脸上没有了笑容, 不难叫人以为他是在敎训我呢。

「假如你没有必要这么早睡,就坐下 来聊聊天吧。」碧霞说,把椅子推到我跟 前来。我没有坐下去,只挨着椅背站着。

「你们是同事吗?」她问。

「不,」健靑比我先说,也代表了我 的回答了。,「我在工务局工作,他在他表 叔的公司里。」

「你们眞是老朋友呢!」她说,闪闪

发亮的眼光在我和•健靑的脸上溜转一赵&

「不是老朋友,也可算是老同学了。 J健靑说,把椅子当木马似的一前一后軽 轻摇着。「我们的老巢都在澳门,而且又 是在澳门读中学时的同学。」

「我在澳门的圣比徳小学敎了两年, J她说,「说来眞有黙相见恨晚啦!」

我们三人都笑起来,由于四周都那么 寂静,我们的笑声便显得特别响亮。

月亮向山后偏斜了,屋子的阴影已把 小小的哂场遮盖者了 。只有那围墙似的 树丛上还有稀淡的月影,我们才结束了间 谈。

第三章

藉霞回到家里来,不但使她的父亲开 朗了不少,而且也彩辔了我们的生活。我 们的日子过得不像以前那么寂寞单周了。 这以前,我们除了看看电影外,几乎大多 时除都困在这山村的小屋里。唯一的乐趣 ,就是逗着老黄狗玩玩,或跟秦伯伯整理 木瓜园o

现在,我们三人常在月色下漫淡O虽 然我不是一个健谈的人,一种孤独羞怯的 心理时常限制着我,除非必要,因此我很 少在别人面前侃侃而谈,这情形刚跟健靑 相反。每次我们坐在一起的时候,我都是 少言寡语的,然而聴着健靑和碧霞无拘无 束的笑淡,却也很使我快乐。

也许是这缘故,我无法打破与碧霞之 间的隔膜,像她与健靑那样熟络得像多年 的朋友。有时,我也看得出来,她也努力 想消除我们之间的隔膜,但我缺乏了灵活 应对的才能,终于未能达到目的。

她能与健靑相处得那么愉快,除了健 靑是个善交际的人外,他的工作时间比较 短,也是一个好条件。我们上班的时间相 同,但他五时便下班了,而我却七时才下 班。许多时候,我回到家里来时,便看见 他们愉快地在一起:有时在村道上碰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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仍散步,有时则在木瓜树下或晒舅上谈笑 ,有时则是他站在旁边,凝神地看她弾琴 。渐湖的,我看见他们在歉快地谈笑的时 候,我便觉得自己孤单寂寞起来;他啊似 乎也发凭到了这点,竭力想调和我们之间 的距离。所以看见我回来时,使竭力激请 我一道儿散步或聊天。我没有理由拒绝的 ,但总虽于领受到三人共处时的一切快乐 。在内心里,总觉得缺少了一些什么,反 而与他们越来越疏远了。

我几乎除了星期日外,是没有什么公 众假期或周末可言的。这一天是周末,下 午三时左右我接到健靑的电话,他问我是 否可以到九龙去看一场五时半的竜影,我 答应了。

我提早了下班,赶到戏院去时,健靑 和碧优已在那里等着我。他们挥得那么亲 密,我几乎不好意思走过去。

电影故场后,我们走到街上时,已满 街七彩的耀目灯光了。我们横过了热阀的 大马路,回过头来,便看见对面的矮屋上 空,嵌着明亮的月光,深蓝的天璧没半丝 云彩。

「这么样的夜晚,划艇是最有趣啦。 J健靑说。望着月亮的碧霞马上赞成。

咦,是我最先发觉月亮是这么明朗的 ,怎么我不提议呢,他们也一定会赞成的

O

虽然是春深初夏的季节,气候已很温 暖,甚至可以说是很热了,但是晚上的海 风,还是有一丝寒意,还不是游泳季节。 荔枝角,这个在九龙半岛西南端的海湾, 静悄悄的躺在月色下,监得发黑的海水, 映着湾畔的竟虹灯光,在疲倦的波光中像 彩色的海蛇翠集着飮快地跳跃。我们登上 了小艇,健靑坐在中央的横板上,熟练地 把小艇划离了海滩,滑向了银光闪闪的海 心。我馆碧馒并坐在艇尾,小艇在轻轻的 波动中滑行若,他划得慝不费力,使我旣 钦佩又有黙儿嫉妒,难怪碧俄的眼睛像碰

上磁石似的不停的瞧着他了。

「温先生,你常到这里玩嗯?」她说

,两手环抱而盖。

「不是的,这好像还是第三次。」他 把桨一按,桨药扬起了的水花随着微风吹 到我们的脸上。「你?你从前常来玩吗? J

「我在读善时,就常跟同学们来玩的 ,」她说,望着海湾上闪动的灯光,陷进 愉快的回忆里,「不过,我到澳门后,已 有两个年头没有来了。」

「你『宝力未老』吧!」健靑笑着说 ,热情地望着她,让出一个坐位来,递给 她一枝桨:「来来来,我们一起划!」

她糜点头,站起来,伸出了右足,待 艇子诙复平静的时候,她一转身,就熟练 地坐到健靑旁边去了。

他円合力地划起来,但划得很慢°我 好像坐在两位陌生人跟前似的,心里有说 不出的隔膜,眞后悔踉他们一起来。健靑 也彷佛忘记了我在这裹,很少跟我说话。

「你放假回港来,难道没有再跟朋友 来玩过么? J

「回港?」她淡漠地笑了一下,漠然 的望着我喘后的天空;月亮就印在那儿。 她一边划着,一边说,「我离家两年多, 这次是第二次回来。」

「哎晴,香港跟澳门,只是几小时的 航程,怎么不常回家?你把泰伯伯孤另另 地掉在家里,你妈妈又不在这里,你可眞 太忍心噗1」健靑开玩笑的说。

她手里的桨慢得几乎停顿住了,望着 远方的大眼睛闪着奇异的亮光,眨也不眨 一下,沉默了好一会,然后勉强的露出一 丝苦笑来,慢呑呑地说:

「也许是我太忍心了。」

这声音不像刚才那廉快乐,有黙儿忧 郁,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伤心事似的,接 着便无言地低下了头。 .

我们的艇子离岸很远了,然而风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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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也平下来了,映在海面上的月光像一 块巨大的锡薄。回皿的月卖明晃晃的浸在 我们船边的海水里;她把手伸下水里,像 要把月亮捞上来,但海水马上受惊地波动 起来,水里的月亮也片片的被浪离撕碎了

O

「碧霞,」健靑说,我第一次听见他 这么称呼她。「我们一直都没有见过你妈 妈,你是跟她在澳门的么?」

「不,她不会再跟我在一起了。」 「为什么?」我愕然的揷嘴问道。 她抬起头来,望望我,微笑了一下。

「她——死了 !」她说,声音有众儿 抖动,脸在月色下显得冷漠而忧郁。、「就 是这样,我才不打算回家来。」

「但是,常回来看看你爸爸,不是很 好吗?」健靑问。

「爸爸?咦,假如不是他,妈妈是不 会在那么年轻便死去的。」她抬起头来, 轻轻地叹息了一下。月光照着她的眼睛, 泪光在抖动着,快将晶莹地滴下来。茫然 的陷在深思里,显然是哀伤的往事又折磨 着她。

我忽然想起了当天秦伯伯在她跟前流 露出来的叹然的疚愧交集的神情。

「哦?」健靑从喉咙裹说出这个字, 那模糊的声音里充满了疑惑不解的意味。

他们都停了桨,小船静悄悄的让流水 随便带着它走。

「那时,我才十一二岁,」她带着闪 亮的涙痕回忆着,「妈婿有了肺病,爸爸 说那山村环境好,便买下了我们现在的这 间屋子。那时他在洋行里做高级职员。但 搬到这里来后,妈妈的病没有减轻,反而 更重了,爸爸只好送她进医院治疗。后来 ,不知怎的,爸爸竟与洋行里一位女打字 员相好起来,这消息不知怎样的竟传到母 亲耳中了,她受了刺激,一气之下,竟神 经昏乱起来,从医院五楼的窗里跳下,死 ―了! J

说到这里,她使劲地刻着,好像这样 能发泄心头的愤懑。桨在宁静的海波上, 一起一沉的扬起水花,在月光里像玻璃珠 子似的亮着,轻快地飘下去,消没在银色 的涟漪表。

我和建尚都沉默着,彷佛他也像我一 样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或是只在心里替 她难过吧。

「后来,」她继续说,「爸爸好像痛 悔起来,珏若自己犯了罪,觉着对不起母 亲吧,他马上跟那女子断绝了关系。另一 方面,他好像也觉得对不起我,为要救赎 他深重的过错似的,无微不至的照顾我; 不再续弦,把下半生的精神和希望都集中 在我身上。我一直都被瞒着母亲的死因, 及至我快将中学毕业的时候,我从姑母那 里知道了眞相;我痛苦、悲哀,便憎恨起 爸爸来,下决心待毕业后远走高飞,永远 不再回家来。」

「那么,你这次回来,只是作短期逗 留n马? J健靑说。

「不,我现在已不像从前那样了。」 她说,佛彷从悲哀中走出来了,语气又回 复了先前的偷快,「我到了澳门后,除了 爸爸去看我Z外,我眞的只回来过一次, 第二天马上又回澳门去了。最近,他写信 给我咨,常诉说他生活过得很孤单、寂寞 ,偶然也提起当年关于母亲的事,他表示 深切的痛悔。母亲十年忌辰将到了,他希 望我回来共度此日。我想,过去的都过去 了,而且爸爸也眞心地表示了他的忏悔, 极力用爱来洗赎他的一切过错,假如我不 接受,就太不合情理,太伤他的心了。我 思索了许久,终于回来,而且不打算离家 了。」

「对了,你这样做是对的,」健靑说 ,「对待朋友的过错,我们都应该宽恕他 ,何况父亲呢!而且,他已尽了一助力髭 ,用行动去补偿了从前的过失了,那是应 该忘记过去的一切,谅解他的苦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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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越深,湾头的灯光减少了许多,映 在水里的月色显得更淸朗了。今晚到来划 艇的人不多,刚才在我们四周游来游去的 几只艇子,正慢慢的向滩头划回去了。我 们的艇于也掉过了头来,朝着沙滩慢慢的 划回去。

「我并不想永速记着母亲的惨死,J 我以为她的故事要完了,然而经过一会儿 的沉默后,她膳了揩眼睛,抬起头来深思 地说。「我也不想长久地记着父亲的罪过 。但是,我一直都是战战兢兢地过生活, 跟异性朋友接嶙时,我就不期然的想起了 母亲的遭遇,深恐自己重踏她的覆撇,便 有黙儿提心吊胆,因而就对爸爸起了反感 ° J

我为她感到很难过,她这番回忆,赢 得了我对她的更好感和同情;我心中的秦 伯伯那慈爱的形象,因而受到了影响°我 几乎不经思考便说:

「那主要是不正常的恋爱所做成的恶 果!」

凡是11、碾遭过不幸磨折的人,我都非 常诚恳的希望他能获得比一切人有加倍的 幸福和快乐。自从这个晚上以后,我便对 碧霞在有意或照窓间多加关注起来了。

我和萨靑的床上下之间虽只差几尺, 但眞也有天地般的差别;我的生活很有秩 序——几乎近于呆板,床铺是很简洁的。 然而健靑的床,差不多永远是乱槽糟的, 难得有收拾得肖条理的一天;他的枕头底

下经常座着污汗衫,发出的气味怪难罔的 。但近来却经常被她收拾得很整洁了。

晚上我下班回来时,已不易多见他俩 的彰子。常在朦胧的梦中,才听见他们回 来时的囲关大门的声音。

早上,我和缝靑仍像平日一样,一起 搭电车上班。有一天,我们沿着村道走向 电车站去的时候,他突然问我:

「康宁,你贯得碧窜这个人怎么样?」 我愕然的呆着,不知道他的用意,不 知道怎样回答他。

我们在学成里时,他在认识到了另一 位女朋友后,他总是荽问我对跟他要好的 那位女朋友的印象怎样,我说:「她吗? 很可爱,聴明,美丽!」他便说要把她介 绍给我一一让我去接替他在她的友谊生活 中所占过的位置。我想:他现在这样问我 ,是否再演一次他结婚以后,从没有再演 过的把戏?于是我直觉地回答道:

「她吗?是一个很文静的女子,她的 钢琴奏得很迷人,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一 定很幸福,很愉快的!」

「是的,我也觉得她很可爱!」他笑 着说。这回答使我感到有些意外,不由 的有些狐疑起来。但我没有把想到的问题 立即问他,因为这原也不是値得奇怪的事 情。而这时候,电车已在我们旁边停下来 了。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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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命的儿戏

'〔泰国〕派汶・索帕瓦里

不知道他到底在那里坐了多少时候。

他那疲乏的眼睛迷惘地看着那些踏着长长 的钢筋水泥的阶梯从他前面走过的人翠。 在这男孩脸上流露出来的忧郁和倦色,吿 诉人们他已经耐心地在这里坐了一个很长 的时间了。但是,尽管这样,他仍然没有 想离开这里的迹象;只是时不时地动一动 身子,借以减轻肢体的疲劳。他不只一次 .地睨视那只放在面前装着两三个当十的士 丹①的钱币的旧洋铁罐。当有人从他面前 走过时,便举起那双瘦得几乎只有一层皮 包着骨头的手,恭恭敬敬地合卜礼拜;眼 里流露着期望的神情,充满乞怜与卑恭。 然而,不知要多久,才能听到一声「当」 的习声;这声音表示铁罐里的零钱又増加 了,可能是一个当十的士丹,也可能是一 个当五的。尽管这样,有如佛光普照一样 给他带来一线希望的声音,也是不容易听 到的。

乞讨的伙伴们管他叫阿吉。很少有人 关心他,他到底是什么人呢?是从那里来 的?人们只知道他悄然地坐在乞丐羣里已 经很久了。这里是从山寺到山下的一道钢 筋水泥的阶梯。每逢年会的时节,上下山 的行人往来不绝。瘦得只剩皮包着骨头的 身妪和疲恋不堪的精神,使他免受那些好 善乐施的人们的「干吗不去找活作呀?」

的讯问。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看来游 客中关心他,对他那瘦弱样子表示怜悯的 实在不多。时间越久,阿吉夏郁而焦急的 心情就越加沉重起来。

夜已经深了,湄南河吹来的凉风,袈 撃着他的身体;激增的寒窓逼着他把手放 到膝盖上去。神情非常消沉;像是遭受了 长期的折磨与摧残,显得疲惫乏力。

满面忧愁,怅惘而疲乏地望若那些沿 者长长的阶梯走上来、又一个一个的从眼 前走过去的人们,就像是要借以唤起人们 对这不幸的小生命的怜悯似的。很久3很 久,他一声不响地坐在那里,没有任何别 的表情。末后,他感觉到,已有成千上万 的人,对他们睬也不睽地走过去了。就在 这时候,几个年轻汉子,大声说着话走上 来,并且也要和别人那样,不理睽他们而 过去时候,一个人大声的嗖起来。

「累死了,知道这样,给我两百铢我 也不来,嘿!……老洛,老蔡,歇一歇吧 ° J

所有的人都站住了,有的蹲下,坐在' 梯阶上;有的则悠然地腹来跛去。阿吉眼 看着方才说话的那个瘦削的年轻汉子,心 里不由得拒算若,天呀!哪里需要一二百 呀,给我十铢吧,要我上下跑多少趟,跑 到我精疲力竭,我都情愿……于是他急忙

• 21 •

举起手,像往常一样,合卜礼拜。一个高 个予的靑年汉子恰好应过身来看见他。

「做做好事吧……。」

阿吉的脸顿时呈现出一片喜悦'眼看 那人慢慢地朝着他走来,并且在他的面前 站住。阿点急忙伸出颤抖的双手,举起那 装着两三个零钱的铁罐。他懐着无限的期 望,准备接受那仁慈的施舍•眼看见那汉 子将要往裤口袋裹掏……但是,就在这时 候,另外一个坐在旁边的乞儿也挨上来了

O

「先生……也给我一燃儿吧……」

「唉,天呀,阿端!」阿吉心里愤恨 地埋怨着,因为阿端的声音使得那个正准 备扔钱给他的汉子忽然停止了,并且显示 出不知要给谁才好的犹豫样子。阿吉缓慢 地抬起头,凄然地望着那汉子,像要哀求 似的,「给我吧,是我先向您讨的,而且 ……我确是饿得很啊,您要不可怜可怜我 ,我就会……J然而他却闭着口不敢说出 来。直到再一次听到那汉子的声音。

「来,你们两人说说,为什么才当讨 饭的。可以吗?」

「嘿,阿博在向乞丐发表谈话呢!」 后边人翠里一个声音嗔起来,随即人羣中 发出一叶喧滥的笑声。

「唆!听听阿博的谈话吧。」

所有的人都走过来,站在周围,阿吉 还没来得皮说,那个和他年齢不相上下的 阿端便抢先伤心地讲起来了 :「……我爸 爸死了,妈妈再嫁,又给人遗弃了,举目 无亲,因此只好带着我到处流浪……最后 就讨饭了。」那高个子的男人再次在喧嚣 的笑声中,打断他说:「好吧,我不再多 问了 :问起来,你少不了又是这一套,是 吗? J说时他将视线移向阿吉,阿吉低下 头去,眼睛叮着汉子的脚,心里七上八下 的'否知怎样说才是。那男人接着又说: 「我可没有零钱,一人给一铢吗,未免多 了些。」

「这两个小孩长得差不多一样大,我 扪把钱往山下扔,让他们自己去检,谁跑 快就可京到手,跑慢的就落空..」

「呃,好呀,累累他们多少能捞黒本 钱回来。但是钞票扔不出呀。」

「对,对,来,谁先到达的给五铢。 这样就热闹了

阿吉立即立瓯来,「五铢J这个字眼 ,像具有无限诱人的魔力似的,使得他精 神百倍,并且充满希望和必胜的信心。虽 然那个怪诞的竞赛还没开始,阿吉却已经 作好准备跑的姿势5他卷起裤脚,不在意 地用手将沾满垢污的乱发往脑后一掠。他 忘了一切,忘了四周愈多的观众,也忘了 那严阵以待,并且同样是满怀希望的阿端

O

那张钞票拴在一块颇大的石头上,往 山下扔去。由于山势陡峭,飞得很远,迅 速地一直滚到一棵树底下。老远看得很淸 楚。

「噢I妙极了,」那高个子的汉子满 意地说。

「•这么远,眞有趣味……来吧,两个 人都预备好。听我数到三就开始跑……预 备!」

两个乞儿走过来站在一条在线,这时 沿着阶梯站着的人们,开始让出一条路来 ,并且都聚精会神地看着,就像看一场非 常有趣的表演似的。那高个子男人败着…

「三」的置音一出口,阿吉就亳不犹 豫地立即起跑,也不管阿端到底跑到那里 去。两条小腿沿着阶梯,急步直奔,一心 想跑在前头,看来他满有把握能够做那五 铢钱的主人似的。但是,如果他回过头来 看看,便可以看见阿端也紧紧跟在后头, 同时在起腰的地方……那些人还站在那里 观看,吶喊,给他俩打气。这两个竭力奔 跑的孩子像在进行一场争来生命的竞赛。

这段路程对阿吉这样瘦弱和疲恋的孩

• 22・

子说来,是太速了。他是在跑完了半程之 后才发现的。因为这时他的心脏已经累得 快要停止跳动了。长时期忍饥受饿,使得 他的两条腿软弱无力,几乎支持不住而扑 倒下去。但是,阿吉想到,他不能那样, 不能……,要不是半途气尽死去,他就必 须坚持到最后。这时,观众的吶喊声越来 越客亮,因为阿端已经赶上,并且就要超 过他。阿吉的脸色,可以淸楚的看出,非 常着急,因为他.将失去所有的希望。虽然 ,他已经竭尽所有的力量……,只剩F五 六箭步就到达目的地了,但是阿端已经超 过他,约有一臂的距离了。就在这瞬息间 ,在众目睽睽之下,阿吉立即决定,一定 要争取首先到达。他使出最后的一腰气力 ,冲上去,拉住冋端的衣领,极力往后拉 ,阿端被拉得直往后仰。但是阿吉并不肯 放手,终于两人都掉不住身子,便一齐跌 倒,沿着陡峭的阶梯往山下滚去。

喧哗声、下阶梯的奔起声和诙谐的笑 声渗杂在一起,引起更多人的注意。到了 山下,人们所看到的是两个孩子躺在乱草 中。两人依然纠在一起。阿端还有余力挣 扎着,想站起来,但是被阿吉用两支手紧 紧抓住衣领,无法站起来。他虽然用尽了

力最,但仍旧摆脱不开,因此两个人仍然 躺在那里。尽管都已经疲倦极了,像要停 止呼吸似的吁喘着,但谁也不肯向谁让步

O

当他们两人被分开拉起来的时唉»阿 吉感到自己已是精疲力尽支撑不住了。这 时从人羣中走出来一个男人,他认得就是 那个给钱的人。那人腐声喝责说:「干嗯 你跑不过人家,就那样乱来!」

阿吉脸色苍白',许多道眼光向他投来 ,他感到寒栗,同时也感到自己理屈,便 倒身下拜,诚实地、令人怜悯地说出自己 的苦衷:

「先生,我健了好几顿了……想讨骤 钱买仮吃……」

他的眼睛望着周围的人们,在乞求他 们的同情和怜悯。 ,

而阿端呢,这时正站在一边嘘喘着, 嘴唇由于跌倒时碰到石阶上,正不住地流 着血,满身是灰尘和汗垢,正在回答他身 旁的一个中年男人的询问。他用那无力的 手,指着远处孤立在山岗上的一幢破旧了 的小凉亭,悲哀地说:

「婿……病得厉害,在那里躺着…… ,妈说,如果没有药,妈就个死的..」

• 23 •



・范剑•

夜,无声地降临了。

夜,曾经给瑞玉师娘带来几许的希望

,同时又,吏她无比的失望和忧伤。

一个晚上,她摸索着,在脸上薄施脂 粉,涂上口红,此外,还小心地在头发上 洒下一些廉价香水,穿上那件露出颇深折 痕,半新晳的丝质大花旗泡,戴了那具玳 瑁黑眼镜,手提二胡与多年的老搭当阿显 妈跨出她们的石屋,到外面找生活去了。

在I制市里面,她们先是找到那些有大 喜庆宴客的酒家去,用半带乞恳的声调向 主家说:

「唱兽曲吗?一十元三首c J

主人们打鼠着她们,然后冷冷地摇头 说:

「不,我们要请一些好脚色。」

她们只好:S酒楼里的过道上跛着破着 ,由瑞玉师娘拉响二胡,哼着曲调。她们 走过每一个人们在欢宴或搓麻将的,叫什 么「秋菊」,「蒸风」之类的房间四口, 便把头伸进去,以恳求的声音问:

「唱畴曲吗?一五元两首。」

忙碌于吃喝玩乐的客人们好奇地打虽 一下她们 一 发觉那瑞玉师娘脸上的脂 粉,掩盖不住那皱纹时,总是决绝地摇摇 头;

「不要聪。J—于是她们叹着气, 到别的酒家去。

最后,她们只好在夜街上找笔意外的 生意。

夜越来越深。她啊今夜又是白跑一遭 了。 Z

都市灯光渐渐稀疏,热图的马路,也 渐渐淸静下来。

于是,为玉师娘带着失望的心情,在 舞言的阿显妈换扶之下,踏着路灯的幽光 ,回家去了,像一双远航而没有收获回港 的渔船。

走着, —步接着一步*走着,一步接 着—步..

不知是为了排解心头的积郁?或者是 以歌自娱?她把二胡拉响,琴声凄凉地呜 咽恩来;接着她以颤腔唱将起来:

风箫呜断水耍间…… 破盘……歌衫血泪染, 罗油啼痕色宛然, 樱佻落尽…… 蝶不恋……

阿显应年老不识字,她不憧得瑞玉师 娘所唱的词意,但她是感觉到,那音调是 悲凉的。这节歌,是瑞玉师娘最近常爱唱 的,她每听一次,心里不妤受一次。此刻 ,她不能不出声打断它:

.24・

「师娘,别再唱了吧?」

果然,她不唱了,二胡的声音也随之 消失了。

「师娘,」又是阿显妈的带若乡音声 音:「留些气,明晚有客人光顾时再唱吧

! J

「明晚,明晚——」瑞玉顺有些激动 ,她狠狠地把二胡一拉,使它「呀」的尖 叫一声,接着她苦恼地说:

「我一想起了明晚,就心灰意冷!」 阿显妈不同意师娘的话,她一手把瑞 玉师娘的二胡接了过来:

「你何苦要心灰意冷?」

「我们快要变成乞丐啦!」瑞玉师娘 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天老爷,你凭什么想到这歪道上来 ? J阿显妈惊诧地说,同过头去直瞧着自 己身边的老搭档。

「凭什么?」瑞玉师娘幽幽地吐出了 这么一句,又陷入沉思中,缓步前行,路 灯把她给脂粉掩盖的脸儿照得灰白,没有 一燃儿血色。

「你说呀!凭什么我们要做乞丐?」 性急的阿显妈追问。

「你不是看得淸淸楚楚么?」瑞玉师 娘丧气地说:「时间不饶人,我老了,我 的歌喉不如从前了!」

「我道你说什么来着?嗨,人老了, 是少不免的,谁人愿老?你说歌唱得不如 从前,我可不这么想一你唱的跟从前一 样动听呀!」阿显妈说,「只是那些家伙 不识货罢了。」

「显妈,可惜那些听歌的人家跟你大 不相同!」瑞玉师娘苦笑了一下。

「师娘,近来是生意不好,J阿显婿 说,她带着师顺拐'隹通向郊区石屋的横街 ,接者又说:「可你千万不该这么想,弄 坏了身体!生意喺,将来会慢慢好转过来 的。」

瑞玉师娘并不像网号那般乐观,她

摇摇头,.忧郁地说:

「不会好转过来了 !」

「为什么?」

「我不是说过一一我已经年老声衰了 么?」

「不,你不记得五六年前,也曾受过 客人扪的冷落么?后来,你不是又一下子 走红运? ——那时歌坛不是常请你,电台 每天有你的唱歌节目吗?每个礼拜还有什 么作——曲家上门来替你度新曲,多风彩

! J

「时过景迁,别再提它了 !」

「哼,要不是那个鬼——作——曲家 ,甜言蜜语,大耍手段骗了你,唔,你手 头上也还有一些钱哪!」

「别提了,别提那没良心的坏蛋了 ! J师娘颤声说。她胸膛埋藏昔多少委屈与 怨恨?

「要是碰见他,我一定掴他一巴,敎 训敎训他,叫他知宜我们是不好欺的!」

「别说傻话了 !」

瑞玉师娘再也忍耐不住,她往胁下掏 出一条手帕,揩抹着眼镜下的泪水。

阿显妈发现自己过于兴奋,说话剌激 了师娘,便立刻把话语打住,改口说:

「所以,我说,时运一来,你一一 J 「时运已不属于我这不幸人了,显婿 ,我封不起你,你夜夜跟着我白跑,白天 ,又要服侍我,却没有一顿好吃的……我 难过死啦!」

「师娘,不许说这个——有情依水饱 ,跟着你,就是讨饭也心甘。」

显妈的话使师娘又感动又惭愧,她一 时找不到适合的话可说。

现在,他们已经走到横街的尽头,再 向前一转'便是一片空场。空场的尽头, 兀立着几间低矮的石屋——她们的家,就 是那几间石屋中的一间一是瑞玉师娘用 毕生积蓄换回来的。

「显妈'我虽然双眼失明,但我心知

・25 •

肚明——你对我太好了!你眞是我唯一的 亲人!」

过了一些时,瑞玉师娘才这么说,她 伸手把阿显妈抱得紧紧,并且把头儿斜倚 在她的肩膊上,无限依恋:

「显妈,论年纪,你比我长十多岁, 该是我姊姊,可我一直把你当妈妈。」

「师顺,我也一直当你亲妹妹般看侍 ° J

「阿显近来怎样了。」

阿显是显妈的儿子。

「他近来常有工囲,聴说快要做爸爸 啦。」

「我替你高兴!」瑞玉师娘说,又忽 然给愁苦,沉郁的情绪所包围。

「师顺,你请放心,我永远不会离开 你的。」阿显妈善于体会师娘的心意,她 晓得一别人的家庭快乐与温暖,会挑起 这残废人的弧凄寂寞之情。为了安慰师狼 ,她更进一步给予她一个定心丸:

「师顺,你也不必把生意记在心头, 晚上,我们出去卖唱,有生意,好极了 ; 没生窓,也不要紧,我们赶早回家休息, 白天,我到附近塑料厂领些胶花回来1'故, 赚些工钱対补一下,总是不会没法的。好 在我们的屋子不用付租!」

阿显妈这句话颇有份量,它使师娘快 慰不少,她汆下眼镜,感激地说:

「太好了,你想得周到——卖唱不成 ,我可以学做手工,哈,眞是天无绝人之 路!」

在空场上兀立几株大树,瑞玉师娘由 于兴奋,她离开了阿显妈,要自己走路, 嗨,一不小心,她与一株大树干碰个满樱 °阿显妈大急,慌忙抢过去拉她,一面焦 灼地嚷:

「哎哟,你——你怎可以乱碰1」

「雪,雪,不要紧。」师娘摸着额头 ,但心情舒快。

荒场中央横卧着一条小沟渠,渠里流

着污竞发臭的山坑水,渠上横贯一道小木 桥。这小桥是她们回家时必经之路。

藉着远处的灯光,她们慢慢走过小木 桥。

「小心,过称。J阿显妈叮嚓着。

二人过了桥之后,瑞玉师娘在显妈耳 边说:

r如果没有你带着我,我恐怕不是给 大树撞死,就是跌进沟渠里去了 !」

白天无声地开始了。

对于白天的感贷,瑞玉师娘是超黑夜 没两样。在她的世界里,光明不属于她, 美丽的彩色不属于她;她瞧不见社会,社 会却漠然地瞧着她。

她只是藉着声音才能生活下来;遇着 它,她唱出别人谱成的动听歌曲,获得生 活所需,悬着它,它可以判断人的好坏, 也让别人了解自己。

她醒来,聴着隔壁婴孩的哗哭,聴着 空场上孩子们玩乐的叫嚣声,她吿诉自己 —又是一段淸关难耐的时间;但是,她 今天多添了一个新的充满快慰的等待。

「阿显妈到塑料厂去了,她那里有熟 入,谢天谢地她带回来好消息!」她想, 忍不住摸索着把墙上的二胡拿下来咿咿呀 呀地拉将起来。

大槪过了半小时,她聴见阿显妈的脚 步声,由外面进入屋子。她一时心急,放 下二胡,走下床来,摸索着向显妈走过去 ,心急地问:

「怎么样?」

她听见显妈把一大纸袋东西「啪」的 一声放在地下,不由得心里一乐,高声问

「显妈,眞的带了胶花回来?」

显妈拍去身上的尘屑说:

「是的。」

「你眞有办法!」

• 26 •

「不,是街坊剤忙,合记塑料厂的伙 计聪说我们要干骤活堑补米饭,他们便乐 意地给我帮忙。」

「街坊们都好!」瑞玉师膜说,地近 桌边,伸手到大纸袋去一摸,接着,她探 手进大纸袋去,抓了一些花瓣和蕖子出来 ,说:

「这是花瓣,叶子,崎,工多艺熟, 多做几天就学会了。」

「所以我说,你不用忧愁的。」显妈 说。

「显婚,你与我不同,我从小瞎了眼 睛,父母又不幸早死。我像给掉在路边的 破鞋!」她把手上的胶花放回纸袋里去。

「师娘,我也不比你好了多少,说将 起来,我会哭一天一夜——我廿五岁便给 丈夫抛弃,带着阿显宝菜求生。日本鬼子 打下香港,我去做堤工,吃木薯粉猪糠过 日子。和平后,我去宝面包,受尽欺侮, 后来幸而遇上了你。」乐观的显妈,说起 旧事也唏嘘不已。

「老天爷也有意把我们拉在一块。」 瑞玉师娘苦笑地说。

「这叫同病相怜癖。」显嫣补充了一 句O

瑞玉师娘是把自己的全部感情倾注在 这个诚恳,乐観的女人身上的。

但是到了下午,她的心便片片碎了。 三时许,她午睡刚醒,她想:「从此 以后必须少睡一点,要好好跟显妈一块做 工才好!」

她正想叫显妈一声,却忽然聪得从窗 外传来显妈和儿子谈话的声音。开始,她 不以为意,但过了一阵子,她听得他们似 乎在争辩一些什么,便好奇地走近窗下, 听听他们吵什么了一

「蚂,我不明白你,怎么要帮外人而 不帮肃自己,我们有什么对你不好?」是 阿显的声音。

「不是你们对我不好'阿顕,瑞玉师

娘眼下实在不能没有我呀!」显妈为难地 说。

「我们也不能没有你,」阿显说:「 阿丽下个月要生孩子啦,我又要上班,家 里十分需要有个老人家照应一切。一」

「请个人吧!」显妈低声地说。

「不上算,请来的人总没妈你那么全 心全意。」是阿显的声音。

显妈却决绝地说:「我不能,我要服 侍师娘。」

阿显开始生气了:「你只记着什么师 娘,难道儿子就不要紧?」

「阿显,你不明白!」

「我明白,你瞧不起我们!」 「阿显!你怎可以这么说。」

「做母亲的,那个不想与子孙媳妇在 一起?而你,却死跟着师娘,却不管我们 ,要是她老死了,你也跟她一块死去?」

「显,你不能没良心,这些年来,师 娘整了我们不少忙,你读了这些年书,是 谁支撑的?你娶这个老婆,是谁出力最多 ? J

阿显给母亲说得无话可说,只无可如 何地叹一口气。

♦「我千辛万苦把你养大,削你撑起这 头家,就指望有个归宿。你妈难道不望与 、你们一块么?但是师娘有困难,我们不要 忘本!」

沉默了一会,母子俩终于不欢而散。

瑞玉师娘不动声息地躺回床上,佯装 睡战。待到阿显妈出去买菜时,她才抑压 不住地呜呜咽咽地恸哭起来。她先是埋怨 自己命苦,从小失明,要靠人过活;接着 想因为自己,而至使显妈不能跟儿子团聚 ,她觉得自己成了个不幸的罪人,便又暗 恨自己一「唉唉,我瑞玉前世做错了什 么事来着?」她想。

「我活下来有什么用?拖累别人!」 她又想。但她从不想到死,她生来怕死。 过了一会,她想起显妈责骂儿子忘本的话

• 27 -

,又有一个思想在脑子里活动:

「是的,我壁了他们的忙,现在该轮 到他们了 !我不放开她!不,我太需要她 •了 !没有她——我怎……」

辗转之间,她又推翻刚才的想法:

「施恩莫望报,望报莫施恩,唉,我 不能拖累别人,我不该叫显妈一辈子伴着 我……事实上,我也没给过她们什么恩恵

! J

终于,她又爬起床来,拿下了二胡, 拉将起来,她小声地说:

「二胡呀二胡,现在只有你才是我的 亲人了 !」

之后,她不能自己地以低沉的嗓音唱

望江南,落花如雨,

崔护正来,恻恨着欢如梦,

乱愁多,心儿苦……

唱着,她忽然唱不下去了。

又一个夜晚开始了。

像近来许多个晚上一样,瑞玉师娘与 显妈又到处碰壁。到了深夜,她们又走在 夜街,失意而归。

可是瑞玉师娘不再拉二胡,唱悲歌, 她的态度改变了,她高一声低一声地在理 怨:

「显婿,都是你不好,把我的生意经 跑了,你累得我好苦!」

「我?」显妈愕然,怔怔地直瞪着师 娘。

「是你,生成一副丑相,又不话头醒 尾,哪个客人会喜欢? J她把脸拉得长长 的。

「师版,你——J显妈说不出话,心 想:生意冷淡把师娘的脾性也改变啦。

「都是你,没有你,我可不会变得那 落薄寒酸!」她简直在骂人o

「师娘,你累了,该回去休息了。」

显妈满心不舒服,但她还是逆来顺受。

回到家里,唾觉时,显妈在床上翻来 覆去,合不上眼,她想:「师旗从来不是 这样子对我的,她变得太厉害了 !」

第二天早上,显妈忘却晚上的事,乐 陶陶地从塑料厂里领了一袋胶花回家时, 瑞玉师娘又扳起脸来高声嚷着:

「快把这东西送回去!」

显妈不解,望若她,张口结舌。

「送回去?」

「唔,我瑞玉师娘是有声巻的。」

「你不是赞成我领回来的么?」

「我一时不小心,上了你的当;你也 太阴险了,想从此到处宣扬我堕落,说我 倒霉得要做女工!我是什么身份?」

显妈委实忍无E可忍,她委屈而且愤懑 地说:

「师娘,你太欺人,说话太不讲理了

! J

「我不讲理,你讲理!」

「你千万别误会,师娘,我对你向来 都是好心好意的呀!」显妈的老泪流下两 颊,又由两颊滴洒到衣襟上。

此情此景,师娘的一颗心像给针尖直 剌,她多想大哭一场,在显妈面前跪下来 。但她一咬牙,把升上胸膛的感情压下去 ,晚下去……她向显妈反唇相稽:

「虎心隔毛皮,人心隔肚皮,我才不 晓得你立的是什历坏心肠?」

这句话伤透了显妈的心,她旋风也似 的跑进厨房去抽泣起来。

在房间里,师娘何尝不在低低地饮泣 ?

师娘和显妈继续发生磨擦。吃饭的时 候,师娘不是骂馔菜太咸,就是骂饭烧得 不好;偶然水壶里没有水,她又大发脾气 ,指桑骂槐°

显妈觉得对师娘再没有什历可留恋的 了,她悻悻地向她说:

「想不到你反骨无情!我也有父母生

• 28 .

长的人,我也有儿媳。我不是你的泄气袋 ° J

「那你同去他们那里好了'我又不是 死拉住你!」师娘作出鄙屑的样子说。

「回去就回去,」显妈怒火中烧地说 :「反正不是算你才有饭吃。」

「反正我没有你,也一样可以过日子 !」师娘也不让显妈。

结果,显妈气吁吁地去执拾好东西, 带着一些儿遗憾,回到儿子家里去了。她 想:「这也好,阿显跟他老婆正需要我! J

从此以后,师娘在弧独,流泪,怨艾 中过日子……

三个夜晚,她不曾出去赏唱了……

三个白天,她不曾生火弄饭了。到肚 子无的时候,她提高嗓子,把隔壁的小宝 唤来,请她代买几个面包&来塡肚子了事

O

她在懊悔,懊悔不该用这样狠恶的态 度对待显妈。但她又想:「如果不用那法 子,她怎么也不肯回到儿子那里去的 她应该享受家庭温暖的呀!我应该成全别 人呀!」

她现在感到前途茫茫,她想:「罢了 !罢了!就跟吃甘蔗那样吃一节算一节, 我也活一日算一日好啦!」

第四天晚上,她终于忍耐不住,穿上 了那件大花旗袍,不施脂粉,戴上眼镜, 找到二胡,也带了一枝问路竹,形单影只 地走出门口,反手关好了门,一步一停, 一步一踢地向前面的荒场走去。

荒场里面没有路灯,只是给附近人家 的灯光映得半明不暗,显得一片静寂。

有灯没灯,对瑞玉师娘来说是没多大 关系,反正她并不用双目看路前行。她只、 恳记忆,只愚问路竹走路。

好容易,她缓缓步走近桥边。但危险

呀!她并不向小木桥走,她弄错了方向, 直朝桥旁的沟渠走去……

她快要迫近沟渠时,忽然有•一只手拉 住她的问路竹,带着她直朝桥上走。师娘 非常奇怪,她说:

「你是谁?一眞好心!」

那人不答话,把她拉过了小木桥后, 把她的问路竹放开,跑淖了。

「奇人!」

师娘说了一句,又用问路竹熟着大路 ,试探着向前。行了一程,她向一棵大树 碰捶过去,「哄陆J一声,她跌倒在地上 ,二胡与问路竹扔得老远,旗袍给撕破了 。她痛苦地呻吟着,她哽哽咽,咽地挣扎, 她本能地喊出:

「显妈!显妈!J

此刻,果然又有一双手把她从地上挽 扶起来,并熟路地替她拍去身上的堤尘。

师娘聴出对方也抑忍不住地在哭泣。 吓,那「雪雪」的醒鼻声太熟悉了,她紧 握着对方的手,察处是一双起茧的粗手, 她惊喜,交集地道:

「你是显妈!」

「师娘!」

师娘紧握着显嫣的双手,她进一步把 显妈搂抱着,像个失去妈妈的孩子重会妈 妈一样,两手抖动起来,眼涙也逬出来了

O

「显妈,我不能没有你!」她说。

「师娘,我不是回到你身边吗?」显 妈也抱着师娘,她忘记前些天所受到的委 屈了。

「显蚂,你怎历守候在此?」.

「我已守候了三夜啦。J

「怎么?三夜?」

「是三夜。」

「你不恨我么?」

「我恨你的,但夜晚一来,我想起你 一个人出去卖唱,会遭到意外,我便来了

・29 •

°我不能抛开你不管。」

「……J师娘垂下头来。

「师娘,天理良心,我没有做过错事 。」显妈说。

「你有所不知,显妈,我爱你,我黑 你一句,心内像给割一刀! J师娘说,她 想:我不能再隐瞒了。

「那你干吗老为难我?」

「我不愿拆散你们母子,我不能永远 拖着你,,你有大好家庭……你要安享晚年 ,不该鬲戌一块劳劳碌碌。」

显妈•见在明白了,她惊叫起来:「原 来你眞的聴了阿显那天说的话!我回到儿 子那边老在想,师娘不会忽然变得这样狠

恶的,师娘,你——你也——」

师娘宪脏头:「我也是为了你们好呀 ! J

「师娘,我们永不分开,儿子和媳妇 ,我可以常常'回去看他们。你也太胡涂了 。」明白了师娘的用心,显妈内心安慰, 但也责怪她。

「他啊也需要你的照顾的!」师娘说。

「不要紧,阿显的岳母从乡下来了。 」显妈说。

希望又车燃了瑞玉师娘的生命!她们 幷肩回家去了 °

回去重整旗鼓,面对人生。

一九六O年初秋,香港。

童年时代的椰子树笔

阿达里

当年我还是个娃娃,

吉奥和弗列德也不过六岁, 我们任庭院里帮爸爸的忙——

在土壤里渗合着爽肥。

我们裁了三棵小栅:子树,

照我们三人的名字把它们称呼。

它们远比我们长得高大,

我还没•有长大成人,

它们早就开了花。

好像姐姐的邛环一样>

金黄黄的花儿吊在枝头摇晃。

那金黄黄的花儿开透了,

结成了硕大的果子,

个头儿足有爸爸的脑袋大,

我多想喝到它们的甜汁。

我聆听过椰子树叶的声音,

我聆听过它们的沙沙声和不语, 我聆听过它们不匀净的呼吸…

如今我仍然听得到树叶的沙沙声, 和那透过茅屋墙隙传来的耳语

童年时代)在这茅屋里

我曾经作过幻想 > 幻想未来。

-30 -

祝你一路平安

〔巴基斯坦〕艾赫麦德•纳迪姆•卡斯米

我们可总算到了目的地。我心里暗骂 着笨手笨脚的船夫,跳上了河岸,从船上 取出自己的背囊,挂在肩上,顺着小道爬 上了河坎。

酷热的季节已经过去,我这是抽空来 访一位老朋友,他住在离河边八英里的一 个小村庄里。他一定会热情地招待我,不 过我打算来个突然造访,使他高兴高兴, 所以没有事先通知他。

下午两跄钟才有火车,要是坐船,半 燃钟后就可以出发,于是我就坐船走了, 这时,河里正涨大水,船夫逆流划行的一 切努力都是白费力气一他们的长桨抵挡 不住迎头滚来的,泡沬飞淀的汹涌巨浪。 小船左右摇摆,晃来晃去;桨一次一次地 没入水中,好像一种动物要被浪去打碎和 呑没砌滚的浪峯。快到四黙了,我们这些 乘客身上全都湿透,听说船不但丝唔没有 前进,反而被冲回来了老远,大家都非常 不安。于是,从岸上叫来两个船夫觉忙, 几个年轻的乘客也加入他们一起。在大家 共同努力之下,我们终于摆脱了一切厄运 ,到了目的地。

现在,我已经不能在天黑以前赶到鎭 里了。我很淸楚,在这一片长着浓密的灌 木丛的树林里,没有一处可容行人过夜的 房舍,我无法可想,只有求眞主保佑,勿

勿赶路。

突然,有人在背后城了一声:

「喂,站住!」

我吃了一惊,停下脚步,,朝着喊声转 过身去,有四个警察站在那遗的河岸上。 我走到他们跟前,可是看到我戴着金边眼 镜、穿着讲究的服装,便十分不安起来。 末了,有一个警察说:

「对不起,我们搞错了,你可以走了 ° J

「该死!这些警察又在搞甚么鬼把戏 !」我想。但是,我急于要在天黑以前赶 到鎭里,简直没有工夫对这刑无事生非的 家伙给以应有的反撃。我上了大路后,便 匆忙地遡开大步向鎭里走去。

黑么座的乌云遮满天空,远远的天边 不时闪出耀眼的电光。空气里潮呼呼的, 周幽的一切都好像在等着下雨。我加快了 脚步,忐忑不安地想:如果在这片旷野里 遇上一场大雨,那摩一定要普凉感冒,或 者甚至跌进雨水的急流里被石头碰伤。我 约莫走了四英里,开始掉起稀疏的小雨黙 了,周围的雨声逐渐变成一片连续不断的 单调旋律。田边树上的枯莱转眼已被淋湿 ,哗啦晔啦地散落下来。我觉得有瞄儿害 怕。我不信鬼,也不相信别的什么超自然 的东西,然而这时我却感到整个宇宙已被

-31・

恕废学握,觉得他们就在田边茂密的洁木 鼓里鼓常,哈哈地笑我软弱无能,小声地 商量着要杷我捉住。有很长一段时间,我 不敢回头,只是有时用恐惧的手哆哆嗦嗦 地历一下喉咙,这完全是无您识的动作。 忽然,在我的近旁打了一个十分晃眼的闪 电,接着从黑暗中闪出一棵枯干了的罗锅 树,立在小径的中间。然后,这一切又马 上消失在黑暗里。紧跟着是一声巨响,灵 得彷佛要山崩地裂似的。我小声吟起伊克 巴尔的诗句:

假如无意中的恐惧笼罩你的心灵...

我畳得这种胆怯的低语,自己说出的 声音,彷佛幽灵的语声。我试着向四周探 望•,但是,在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里, 什么也瞧不见。

忽然,我发现一点微弱的火光,隐现 在道路的左旁:然后又看见一个狐零零的 茅屋的模糊输廓,在敞开的门旁影影绰绰 有个一动不动的人影站着。于是,我从路 上用尽气力大声喊道:

「喂,在您这儿借个宿行不行?」

人影稍微动了动,从地上'又站起一个 人影,它走近头一个人影,然后又分开了

O

「进来吧,」传来了话声,从这句话 里,可以判断说话的人年纪不小了,雨黛 显然大了起来,小雨变成了大雨。我急速 地向茅屋跑去,在离门几步远的地方站下 ,然后犹豫不决地向前移动。

「请进,请进。」

我走进茅屋。弊门站着一个妇人,年 纪已经很老。她的头发完全白了.,满脸数 不淸的皱纹。她的唇边露出刚能看得出来 的微笑,全身哆哆嗦嗦,脑袋随着哆嗦的 节奏左右摇摆。

「你从哪儿来,我的孩子?」她问道 O

我把背适放到地上,然后回答:

「刚从码头上来。」

「从码头上来的?难道小船已经到了 ? I典,悉多,小船到了 !他是直接从码头 上来的。」

这时,我才看到老婆婆旁边有个年轻 姑娘贴犒站着。我看了看她,她的脸上轻 轻地浮起一层晚霞般的红量°而在她不好 意思地低下眼睛的时院,我简直认为她美 丽得天要塌了,星要落了。她仍然低垂着 眼睛问道:

「妈妈,阿哥怎么还没见呢?」

「就快到啦。咱们的客人走得很快, 你看,他简直喘不过气来了,怪可怜的。 他也许是害怕这场雨。悉多,给他京被子 来,在床上吶。歇会儿吧,尊贵的客人, 」她对着我说,「像自己家裹一样,别客 气。我牌今天顾不得睡觉了。我儿子要回 来啦!」

这等欵待充满了多么令人感动的诚和 爱5这种纯洁无邪的心灵里怀着多少眞实 的情和意:「我儿子眼瞧着就要回来啦! J「我亲爱的哥哥快到家啦!」生活是不 可思议的,变化无常的,人家在生活中有 志愿,希望和期待!要知道,他们的纳瓦 兹在离家到外地去的时候,不是也曾流过 许多离别的苦泪吗!然后,她们长期地日 夜磕头祷吿,喃喃地念着无尽无休的经文 ,吃斋许愿,亲吻圣徒的脚,请求游历的 敎士保护她们的亲人不遭受灾难,到圣徒 的陵前献花祈求:「保佑我的儿子健康! J「保佑我的断哥兴家立业!」光阴飞快 地溜过去了,儿子和哥哥的归期已经到来 ---种深遽的秘密的东西,使人们没有 察觉到时光的消逝。

「尊贵的客人,您饿了吧?」老婆婆 问道。

我随身带着晚上在中途吃的东西。因 此,我不愿意麻烦主人。我谢过她的盛情 ,解开背爱,饱餐了一顿罐头芒果和白面 包。随后,我准备睡觉,把大衣放在一个 箱子上,把帽子扔在柴火堆上,看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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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铺,悉多铺好了床单,这时"她一直戴 若一块大面纱,巧妙地把脸围上,以致我 无法看到她的面孔,只能看见漂亮的,乐 得发光的眼睛。在她转身朝门口走去时, 她的眼睛被灯光晃耀得十分明亮,使我觉 得彷佛是街道上的电光一闪。

「你的儿子到什么地方去了?」我问 老婆婆。

「上基达挣钱去了,」她回答时没有 回头,仍然望着门外。「您大槪聪说过, 四年前那里发生了地震,把整个城市都毁 了。邻村的村长说:基达非常需要匸人, 能挣很多钱,纳瓦兹快要洁婚了,办喜事 需要一大笔钱。他也打算上那儿去。眞主 保佑,纳瓦兹也到那个陌生地方去了。两 年已经过去了,儿子现在就要回来。他每 月给我寄来十个虑比。去年,我给他在村 里订了一个姑娘。她长得非常漂亮,又聪 明又伶俐,而且能続一手好花!……人们 都把这花当成是眞的。她的父母听说纳瓦 兹快回来了,马上就要求办喜事。我对他 们说:孩子从老远的地方回来,也得休息 一两天,然后再办喜事也不晚。可是他们 连聪跚不听,说甚么今天能办的事干么要 搁到明天呢?于是,就约定明天结婚。眞 是把我弄的哭笑不得!……我要求他们延 迟到后天,这一个星期,姑娘们就天天从 村里到我们这儿来。她们唱歌,跳舞,欢 天喜地,大鼓一直打到天亮;月亮老早落 了,星星也都不见了,可是谁也没有注意 到。年轻人累了,都去睡瑶。先生,那时 看一看她们,眞叫人高兴。她们全睡在地 上,这个人的脑袋枕在别人的大腿上。一 眼望去,除了胳膊腿就是乱蓬蓬的头发! 可乐厩啦!……前天,半夜里的煤油黙完 了,她们就把灯蕊拔出来,一直慰到烧完 为止,夜里黑漆漆的。可是她们哪管这些 !找起鼓来一直跳到天亮。可惜,今天下 雨,她们不能来,要不然,那可眞热阀了 。办喜事的一切我们都准备好了,资了一

些玉蜀黍,定做了几样首饰。喂,悉多! 你去把银锅子拿来给尊贵的客人看看。吹 ,我瞧你又害臊了。悉多,用不着害臊, 他是如的大哥。先生,悉多对你有众不好 意思呢。希望您在我们这儿住到后天,参 加了纳瓦兹的婚礼再走。我们区里的乐师 笛子吹得眞好,就连拉合尔来的客人听到 他们吹笛子,也都不住口的稍赞。嗯,就 在我们这儿住到后天吧,怎么样?」

我饶有兴趣地仔细听着女主人温和而 闲逸的谈话。我非常'惊讶,这位老妇人在 这间茅屋裹生活了将近七十年,在地里经 受过难忍的酷热和剌骨的严寒,在人生中 尝过无炖的苦难和不幸,而她竟能在自己 的内心里对生活保持着这样强烈的热情和 爱好。现在她谈起话来,妤像在她漫长的 一生中,心上从来没有遭过打撃,而且没 有半癫儿创伤!希望眞可以创造奇迹! 我稍微想了想,回答说:

「老妈妈,我要剧你邻村去,离这儿 很近,后天我一定回来呜喜酒。」

她一股劲儿从门口跳开,我眞没想到 她这样的年纪能有这么大的力虽,她咯咯 地笑了一阵,然后说出了心里的高兴:

「哎哟,先生,你太好了!一定得来 ,看一看纳瓦兹的纷红色坎肩,上面有数 不淸的发光的珠钮扣!那是悉多为了庆祝 这个好日子给他做的……,」

悉多己经把手镯拿来,、她用笑迷迷的 ,喜气洋洋的眼睛看着我。她这一看,使 我觉得身上好像撒术了茉莉花。我用手摆 弄着沉甸甸的银首饰,说道:

「啊!多么漂亮的矿子啊!太精致啦 !你瞧瞧这幅图画,你瞧瞧这些花!…… 做得多么细巧呀,多么亮呀,分最眞够重 的!一定用了不少银子吧?」

老婆婆把双手放在胸前,答道:

「用了半西尔,整整半西尔!」她缓 了一口气,「两帕奥!」

「顾眞主保佑你的儿媳和她的丈夫日

・33,

头到老,」我一面说着,一面把手铜率还

O

现在悉多已经去掉她的面纱,我也能 看见她的脸盘了——白净得像平静的湖面 上映出的一轮明月。

稍微停了一会儿,我又打破了沉寂; 从我的程里,可以听出疲倦的语调。

「我要先睡了,你们不睡吗?」

「今晚我们顾不得睡瓷了,纳瓦兹今 夜回来,」她们回答我。

我微笑着,合上眼睛想睡。可是偏睡 不着。我不由地产生了和站在门旁的两个 人相同的偷快等待的兴奋情緖。

「可是纳瓦兹为什么到现在还不来呢 ?出了什么事嗯? J我看了看表想道。已 是夜里一廉半了。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 °我看见纳瓦兹在地里..°你瞧»他从

这个田埋跳到那个田坡,穿过茂密的濯木 丛,越来越近了。他笑嘻嘻地向茅屋走来 ,……我醒了,坐起来。母女俩仍然一动 不动地站在门旁。

「纳瓦兹还没有回来吗?」我问。

「没有,还没回来呢。」

「雨停了吧?」

「早就停了。」

「纳瓦兹怎么还不回来呢?」

「只有眞主知道,」老婆婆慢慢地坐 到门坎上,「大槪是因为天气不好,耽搁 了。」•

悉多插嘴说:

「对啦,雷打得很厉害。」

心总是能找到安慰的词句的,啊,眞 主!生活是个多么复杂的谜。

可是,纳瓦兹早该到了。他哪儿去了 呢?我想了老半天。最后,我决定到码头 那边去找他。她们拦阻我,我还是离开了 茅屋,越过田地,走上雨后变成了小河的 小径,月亮渐渐变白,挂在远远的天边。 永远受苦的杜饱不旬在哪儿的树上偶声唱

着忧伤的歌曲。我感到好像忧伤把一块沉 车的石头放在我这颗迄今还是安静的心上 。我为了抑制这种痛苦的感觉,便大声呼 喊起来:

「纳瓦兹!喂!穆罕默德,纳瓦兹!

J

有一只兎子从旁边的濯木丛袤穿出来

,经过泥溥的田地跑进黑暗的小树丛就不 见了。远处可以看见小路上那棵在夜里吓 唬过我的干枯了的罗锅树。它好像尽力要 把黑漆漆的枝核仲到这儿来。恐惧又笼罩 了我的全身,我急速转冋来,向茅屋跑去 。我觉得像有个稀奇古怪的巨影,在树林 后面的什么地方活动着,愈来愈大。我就 像背上长了翅膀似地奔跑。靠在有亮光的 门旁的两个身影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母女俩好像已经失去了生命。我默默地走 到茅屋跟前,她们看见了我,大槪只在这 时,生命才回到他们的身上,她们的心也 重新开始跳动了。

「天要亮了,」我说,「也许他现在 才离开码头……我喊了他老半天。」

母女俩都没答话。后来,老婆婆对悉 多说:

「瞧瞧去,别让甜点心凉了,看一看 ,别给蚂蚁爬上了。你是不是用什么东西 把米饭盖上了 ?要是落上蝗虫,纳瓦兹该 笑话你了。姑娘们今天不来了,这样也好

,心里还痛快点。J

我低头坐着,灯已燃尽。东方现出一 片朝霞。两个可爱而又纯朴的人,一直在 傻呵呵地等待,好像两座不动的雕像竖在 那里。突然,她们精神一振。

「那边有人来了!」

「你瞧,就是那边,在地那头,在小 路上走呢!」

我也跳了起来。

「在哪儿,在哪儿?」

悉多的害羞劲儿也不知道哪儿去了。 她抓起我的手,指黙着远处,并急速蛆重 复着;

* 34、

r那就是,你看,就在那儿!」 她的小手握住我的手...我觉得好像

一股闪电穿过了我的全身。

我走出茅屋,喊道:

「穆罕默德•纳瓦兹IJ

没有回声,可是我聴到了有人慢慢走 路的脚步声。

「纳瓦兹哥!」悉多用尖细的嗓子声 喊道。她的呼声听来很像杜的的哀歌,可 是没有人回答。

「他想跟我们开玩笑,」老婆婆微笑 着说。

「现在脚步声已经很近了。」

老婆婆喘起气来,悉多哆哆嗦嗦地数 君:还有四步……还有三步。

「纳瓦兹!」母女俩同时喊出来,跑 过去想拥抱他。

「我不是纳瓦兹。」

「嗯?」

「哟?……,」悉多碰到这个人后惊 叫起来。

「那么你是谁呢?」老婆婆提高嗓门 问道。她的双手还伸着。

「警察。」

我们的心有片刻停止跳动,随即又激 烈地跳起来,彷佛就要破成碎块似的。

「昨天夜里,纳瓦兹下船后正往家里 走,巡官吩咐人把他扣下6巡官要捉几个-

官差去度官马里萨希布的本加洛㊀里搬运 东西。于是,纳瓦兹就被抓去了。他托我 把这件事吿许你。」

「他多久才能回来?」老婆婆问,她 险些站不住脚了。

「要过一个星期。他还得把大风扇抬 到马里萨希布的办公室去?……」

老婆婆挨着墙慢慢地溜坐到地上。而 悉多的脸色变成怎样了呢!她的脸皱缩起 来,像含羞草受漫不经心的粗暴的一触而 卷了起来一样,刚才还非常开朗和热情的 脸也立即失去了它的美丽。

警察凝视了老婆婆一会儿,然后,似 乎感到有点儿惭愧似的,小心翼翼地迈步 离去。他很快就不见了。

小茅屋里马上产生了一种不舒服的感 觉。我决定上路。我在茅屋里佥起背发, 转身就往外走。一颗一颗的大涙珠从悉多 的眼睛里慢慢滚出来。涙珠在她的脸蛋上 闪烁,好像隐没前的天遗星星一样。老婆 婆微微咕嘟着牙齿已经脱落的嘴,凝神地 想着什么。她看见了我,问道:

「孩子,你要走啦?」

「是,老妈妈,我要走啦。」

「好吧,祝你一路平安!」

㊀本日洛,一种有游廊的平房。

-35 ,

生 命 (外二首)

•奈都.

孩子们,你们还没有生活过,对于你们 生命彷佛是一块美妙的幻梦的锤乳石, 又像一个尽情狂欢的节日

以琥珀和紫晶色彩的火焰

深海的波藩似地在你心中跳舞。

孩子们,你们遅没有生活过,你们不过存 在着

直员一个不可抵抗的时间起来我醒了

诗人赠死亡

你们的心,使它追求者爱

也以热烈的企望渴求那能以

血红的痛苦燃焼你眉毛的束西。

直到你同巨大的悲哀和恐怖打过了仗, 忍受过幻梦破裂的岁月中的冲突, 被强烈的愿望毁伤,被政斗折磨, 孩子们,你们玮没有生活过:因为这才是 生命。

叶卖声

停留一会吧,死亡,我不能死去 当我甜柔的生命正在它春天中萌茁; 我的靑春是美好的,回恳若 室雀淸嘴的树枝是浓密的。

停留一会吧,死亡,我不能死去 我的一切开花的希望还没有结实, 我的喜乐还没有咛藏起,我的所有的歌还 没有唱出,

我的所有的眼涙还没有流掉。

停留下含吧,等到我尝够了

爱和痛苦,看够了大地和变幻的天空; 等到我一切人性的渴望得到满足, 呵,死亡,我不能死去!

当黎明的第一声镜铁在天空中敲起,

把这世界唤醒来做种秋的呢喝, 去赶羊羣,去细束芳香的谷穗, 从热烈的劳作里去寻求薄利, 空肚的入们用急忙的脚步往前走着,

「买面包吧,买面包吧,」唱过这喝望的 街头。

当正午的炎酷的骄阳,

炙得大地摇领,河水昏最, 在幽荫下唤春鸟掩息了歌声,

那无力的,干渴的血在困倦的喉间’

在酷热里渴望着润湿的救援,

「买水果吧,买水果吧,」溜过这喘息的 街头。

当微明在热阀的市集上闪烁,

忽然展开一幅繁星的帐幕,•

当琴弦调好,香炬黙起

情人们坐在灿白的凉台上•

共饮若生命深远的香甜,

「买花吧,买花吧,」愿过这歌唱的街头。

、ii6 •



美丽的女郎(外-首)

韩思莽

山曲下连排一片木屋 山顶上密立一座洋房

木屋内孩子啼啼哭哭 洋房里住着一个美丽的女郎

因为门前选终着一条恶狗

过客们都胆怯不敢停留

因为怕穗木屋里孩子们的啼哭

美丽的女郎又固执地不肯下楼

一年又一年她守望着寂寞

叹惜那黄叶在秋风亵哀愁

蜗 牛

雨点唤萨你的青春, 雨点绽开你的理想。

你的青春的足迹, 要留在缘的苦暮上; 你的理想的花朵, 要开在那高高的墙。

你的生命随峙因干燥死亡, 屋檐下是一条艰苦的路。 像沙漠中留下赂驰的足迹,

你的身后留下一条银色的葬道; 这是学毂的见证,

这是勇敢的符号。

墙壁焦裂成为你的坟墓; 你的回程被烈日断送; 劲风为你奏起輙歌。

安息吧,沉默的英雄, 旣然你的生命停止了, 停止在你的理想的高举。

•份.

约 言

沈园

当时你我不经意地约言, 选一个云彩斑畑的夏夭 挂上一张幸福的风帆, 让概乐送我们出大海, 岸上的炊烟,岸边的岩石, 远远抛在我们的后面。

冬天废浪花在碧石间呜捆; 炊烟中我默默守望着寒冷;

任风帆飘过我的眼前。 想起船儿会是我们夏天的萝, 我不敢捡拾船上的欢乐' 自从你不在我的身边。

娱璧

你模湖地看待一切,

你是翳。

像无心的浪子,

你不禽计及

纟己在遥远的

漂渺的夭国,

抑或在人间

人间的哪一角?

仿佛整纱般的喋咙,

彷佛観纱般的柔薄

你像低垂的

低垂的慢幕,

挂在人生的舞台前面, 模糊了入世上种获的

悲珍和教巣,

.善戛和罪恶。

是我的灵魂

在迷茫的雾襄摸索? 在那些追随着你的日子里, 我只有忧郁没有快乐一一 你在虚空的也界裹漫游; 我厌倦了在雾中的盲目模素。 过去是误舎滋养着我们的精花; 如今是了解使我们的清花凋落。

琴 师•

路硏

是想调和人间的苦难? • 是想美化人们的心灵? 你无法整饰你的米缸, 仅恐着你妙曼的琴声。

你可禽有过亲华的梦—— 黑天鹅绒慢闪着星光, 像軽云似的缓缓移开, 掌声把你呼唤了出来;

台下的眼泪'

洒向你的琴蚊;

台下的欢乐,

追逐着你的夺音?

街灯下你现在拉着琴; 琴弦上跳动着你的心。

你哭泣着寂寞; 你挛待着知音。

,38 ,


谈徐志摩诗作中的节奏

.洛美・

近来,我很留意 生活中的各种各样的 节奏。

诗人,音乐家, 都应该是对节奏非常 敏感的人。

音乐家把生活中 的节奏,提炼成乐曲

或歌曲中的节奏。诗人把节奏融进他的诗 .行。

自然,有些诗,是没有节奏的,或是

:节奏处理得不好,这些诗叫人读起来,总 是觉得不够味道。

* 也有些诗,本身是有优美的个奏的。

可是,诗行的节奏似乎不能和诗的内容应 有的节奏相配合。这些诗,读起来,语调 •是铿锵的,音节是悠扬的,可是它的节奏 .所傅达出来的情调,似乎并不属于它所要 :表现的内容,这!样,就给人一种虚伪的, :装腔作势的感觉。

.我有许多的诗,就是这样。我好像被 ;自己惯用的节奏套住了,绑住了,用一种 :固定的凋子,来歌唱不同的事物,抒写各 .・样的感情。有时,眞使自己厌烦死了,但 却没有力扱摆脱这种无形的钟第。

但也有•时,偶然能写出这样的诗,诗 行的节奏,和所要表现的内容融洽无间,

合而为一•,这时就感受到一种创作的偷快 ,眞是舒畅异常,可以把胸中的情愫,通 过诗行,发挥得淋漓尽致。

可惜,这极情形,实在太少了,以致 使我怀疑自己是一个没有节奏感的诗人。 没有节奏感的诗人,就是蹩脚的诗人,他 所做的诗,也该是建脚的诗。也许他的情 感很丰富,思想很深刻,可是最好用别的 文艺形式来表现。用别的形式来表现,可 能比用诗来表现好得多。

-有时,我不甘心把自己喜爱的诗的形 式,抛弃了这么久,我就又勉强自己写起 诗来,写得很少,只写几行,但却一再修 改,掉动字句,试着做各种安排,看它能 否捕捉到生活中的节奏,加以集中,加以 强调。

于是,留意生活中的各种各•样的节奏 ,夔做了我的课题了。我承认,这课题, 现在对于我还是相当県难的。

现在,我听见街头筑路工程的电钻的 营营的声音,远处的打桩的声音响亮地敲-撃着,电车用一极近于疯狂的兴奋的节奏 在金属的轨道上驶行着,而巴士的神态就 比较沉着,穏定,……

还有,收音机,电唱机从远远近近, 四面八方传来的各种歌唱呢,苍凉的,愉 快的,迟疑的,轻佻的,雄壮的,悲伤

的..

这些里面,就有许多变化不同的节 奏。

然而,还有许多没有声音的情緖和没 有成熟的思想呢1情緖,思想,以及我们 精神世界的一切活动,都是有曾夺的,这 些节奏,应该叫做生活的「内在节奏」, 这种「内在节奏」就相当地难把握了。

看徐志摩的诗,知道他对于诗的节奏 是下过一番工夫的。也许他是一个节奏感 很强的人,并且对于文字的运用达到出色 的熟练。虽然他的诗里的思想感情是很类 废落后的,但在他的诗句中,常常有非常 突出的手•法,把大自然的和人类生活的节 奏,充分地表现出来,値得作为我们的参 考。

例如,他的「五老峯J的开头四句, 那诗行的节奏,就像峻险的山峯一样摄住 了你的魂魄:

不可摇抽的神奇, 不容注视的威戏, 这控峙,道横蟠, 道不可攀援的峻险!

在「浦‘州天宁寺阅礼忏声」一诗里, 每一•行,都长达四五十字,充分地傅逹出 那大寺中,和尙们敲钟撃鼓诵念佛号的漫 长的和谐的情调。例如:

遍鼓一声,钟一声,磬一声,木鱼一声 ,佛号一声,……乐音在大殿裹,迂缓的回 荡着,无败冲突的波流谐合了,无败相反的 色彩净化了,无数现世的高低消灭了……

道一瞥佛号,一蛭钟,一声鼓,一声磬 ,谐音盘慰在宇击间一解开一小颗时间的 尘埃,收朿了无垠数世纪的因果;

'在「毒药」中,诗行就更长了,但似

・39,

乎只有这样的诗行,才足以发泄出一种无 穷无尽的恶毒,和像山洪爆发一样倾泻而 出的咀咒。

今天不是我歌唱的日子,我口选涎着狞 恶的微笑,不是我说笑的日子,我胸懐间揷 省发冷光的利刃;

相信我,我的思想是恶毒的,我的灵魂 是黑暗的,因为太阳已经灭绝了光彩,我的 声调是像坟堆里的夜却,因为人间已经杀尽 了一切的和谐,我口音像是窕鬼责问他的仇 人,因为一切的恩已经让路给―易的怨;

'但是相信我,眞理是在我的话里,虽则 我的话像是•毒药,眞理是永远不合糊的,虽 则我的话里彷佛有两头蛇的舌,欤子的尾尖 ,蝶蚣的触罪;只因为我的心裹充满着比毒 药更强烈,比咒诅更狠毒,比火焰更猖狂, 比死更深奥的不忍心与怜悯心与爱心,所以 我说的话是手性的,咒诅的,燎灼的,虚无 的;

然而,诗的内容变了,诗的节奏也跟 着变了。在「再别康桥」一诗里,那诗行 是多么短小,那节奏是多么轻盈,轻快, 悠闲。

轻轻的我走了,

正如我轻轻的来;

我轻轻地招手,•

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中的金柳 :.

是夕阳中的夕阳;

波光里的成影,

在我的心头荡漾。

软泥上的靑脊

油油的在水底招摇:

在康河的柔波里

我由心做一条水草

-40・

== ' 一——

■ U It 7-丄(

••舒巷城・・


我梦见:我所认为眞实的 > 彷佛是梦,而梦 却是眞实。

太阳照耀着,我的灵魂里却一片黑暗。

——契诃夫

第一章

从香港中环-繁盛的市区--乘电

车到筲箕湾去,自成一区的西湾河是必经 之地。离船坞不远,在古老的「街市」附 近,有几条宽阔的横街,泰南街是其中之 一。它街头向南,面对电车路,跨过电车 路,是一列专卖「价廉物美」食品的「大 牌檔J (熟食摊子),附近的居民正是那些 牛牖粉档、艇仔粥档、咖啡红茶档……的 熟客;街尾向北,走过一片空旷的沙地是 海滨,从那儿向东望,就是有名的鲤鱼门 海峡。轮船穿过海峡来去。你有时会听到 一个泰南街的孩子这样说:「瞧!我爸爸 在那大洋船上工作呢。」他说时,腰一挺 ,显得挺神气的样子。早上,大轮船从遥 远的海洋回到香港来了,孩子说:「我爸 爸回来了。」晚上,大轮船(灯火通明) 离开香港到遥远的什么地方去了,孩子说 :「我爸爸去了。」

比起那些珠光实气的大「洋船」或者 什么「总统号」来,停泊在筲箕湾海面的木 船、艇仔,眞是•显得太暗淡、寒酸了。如

果说前者是盛装打扮的贵妇,那座后者就 是衣衫鉴缕的乞丐了。

鲤鱼门内筲箕湾的那个弧形的海湾, 是W泰南街斜斜相对的。每天早晨,太阳 从鲤鱼门那一带的山上升起,然后慢慢向 西爬行,然后下沉;孩子们说鲤鱼门的太 阳是全香港最大最美的太阳;自然到了晚 上,也会说鲤鱼门的月亮是全香港最亮最 美的月亮。成人们呢,很少有这种发现。 太阳下,他们看风景,只能看到阳光照着 岸上穷街和自己的破鞋,看到阳光照着湾 头的木船那一面面补了又补的、破破烂烂 的帆;月亮下,看风景,只能看到月光洒 落在愁容满面、忧柴忧米的妻子的脸上, 看到月光洒•落在那黑暗无边的海上。

海港里的海平静地躺在郝儿;而生活 的大海却是一点也不平静的。海港里的海 只有在鲤鱼门山上挂出强风讯号灯的时候 ,才咆哮、喧阀、翻腾...••但生活永远 挂着强风讯号灯,生活的大海啊,在人们 的心中永远暗暗地咆哮着、喧阀着、翻腾 着............

孩于们是幸福的。艺术家是幸福的。

•41 •

有人说,孩子们的心灵和艺术家的亡、灵有 许多共同的地方:永远发现新的东西,发 现可爱的东西。大槪由于这缘故吧,泰南 街的孩子们常常在跳跳蹦蹦的唱:「月光 光,照地塘,年卅晚,摘槟榔...月光

光,照海洋,鲤鱼凹的月亮最堂皇...

」但泰南街的成人们不是艺术家;而他们 的童年也早已过去了:鲤鱼旳的太阳、月 亮升起,看惯了,麻木了 ;每个早上,船 坞的声声催人上班的汽笛叫鸣,听惯了, 麻木了 ;黄昏,他们带着疲惫的身体回到 「白鸽笼」的家里聴孩子们吵吵罔阀哭矣 啼啼,听老婆在柴米油盐上、在屋租上诉 苦、噜叨。还有隔邻左右的妇人为了芝麻 绿豆的小事吵喋!在这样的淸形下一一 唔,开枱麻雀打打,散散心吧!要不,到 外边麻雀馆去耍乐一下!或者到电车路凉 茶店看报纸、听收音机坐它一晚吧;或者 听讲古仔(说书)去一不知苴慰讲「水 浒传」的张七皮今晚开档不闻梢呢?

第二章

一九四七年。 熟天的晚上。

海滨坐满了乘凉的男女老:幼。有人在 静静地钓鱼。沙地很热闹,从附近几条街 跑来的人们围着那个江湖卖武的看得很开 心。在那盏比鲤鱼门上空的月亮更亮得多 的「汽车大灯」下,泰南街的人一看,就认 出今晚卖武的是谁。

外号「少林广」的余广东赤着胸膛饱 满的上身在拳打脚踢地表演他的少林拳。 ——他特别声明那是少林拳,他那个新入 行的骨瘦如柴的伙记在旁助威打锣,打得 气喘吁吁。余广东忽然停下来一唱一顿地 说•

「伙记慢打锣。打得锣多锣吵耳,打 得更多夜又长。...」

末了,他索性停止耍挛,宣傅起他的

独秘单方的「班中」跌打有药来了。

为了避免少林广的锣声,张七皮囲的 讲古档是离开他颇远的。张七皮的水浒传 不止吸引了成人们,也吸引了不少孩子, 我们这故事中未来的主角林江是其中的一 个。

•张七皮口沬横飞的讲呀讲的,忽然发 现听众一下子潮水似的涌来,多得无法计 算,恳过去的经验,他知道那边少林广开 始卖育药,于是提高嗓子,讲得更加起劲 了。

世界轮流转。半个钟头后,少林广的 资武梢又一下子大有起色,因为张七皮把 武松打虎讲到紧张之处,突然来一句「欲 知后事如何,请各位稍候...」--人

们知道那是什么一回事:张七皮要收钱了

O

孩子们喜欢在两个档口之间穿来挿去

:喜欢凑热阀的,就东望望,西望望;有 办法从爸妈那里弄来一两个见子的,就帮 衬邢些小食担子;饶嘴而又亳无办法的, 只好欣赏人家骨碌骨碌的喝白菓糖水,或 者津津有味的吃「一亳炒两味」的卤味。 但林江呢,像往晚一样'一钉在张七皮的 档口上,就动也不动的啦。他欣赏张七皮 的艺术,连带欣赏他向听众收钱时那段艺 术挿曲--

「入心肉做,烧酒米做,阎罗王鬼做 ....十人养一肥,朋友,对不住!后事 -如何,下回分解...先让小弟讨口淸茶

淡仮吧!..」

张七皮边说边挪动着双腿,手里拿着 个铁罐子°他跑到每个听众面前,重复着 那几句话。单调吗?一林江觉得悦耳。

第一个硬币落进铁罐子里了。

「广东人难得个扯头缆...」张七

皮向对方黙黙头。「多谢!多谢!」 鎌罐子叮叮叮的响了。

张七皮到了林江的跟前。

坐在前排的林江站起来,把袋里仅有

• 42 •

的一毫子轻轻的放进罐孑里,又陡的坐下 来。他是坐在自己那双木屐上边的。

张七皮感激地望了他一眼,同时也不 放过这个宣传的机会一他故意高声道:

「唉,你们看,连这个孩子也墅忙我 了 ! J

更多的见子在铁罐裹响起来了。

张七皮眉开眼笑。

r书接上回..」他淸了一下喉咙

,又开始以他的淸脆、动人的噪音把少林 广那边的人众引了一半回来。

当夜,张七皮收档,聴众散去,他发 现林江还待在那儿。

「咦,细路①,你还没走呀?」

「嗯。」」

「你住在这儿?」

「这条街。」林江低声说。

出乎张七皮的意料外,这个「细路」 问他讲水浒为什么会讲得那样有声有色。 林江简直是向他请敎「有声有色J的秘窍 了。他说,道理很简单:比方讲武松打虎 吧,他把自己当做景阳岗的打虎英雄武松 ,同时又把自己冨做那只吊睛白额猛虎。 「这样子不就传神了吗?」

张七皮的回答使林江悟出了什么似的 —一他眩着嘴笑了笑,霎时之间,沉在愉 快的幻想中。他彷佛看见了树林阴森的景 阳岗。还看见了武松。老虎向武松扑过去 。不!他本人就是武松。不!他同时又是 老虎啊。「那么我挨过去吧...武松…

……J他想着陡的跳起来,穿着对木屐赐 踢踵腐的走了。

张七皮把他叫回来。

「细路,」他“着他说,「你刚才干 吗问一问那个?难道你将来打算干我这 一行吗?——我们讲古这一行,做不得啊 ! ..J

①粤语:孩子,小家伙。

林江笑笑没回答他,走了。

张七皮怔怔地盯着他的背影,寻思道 :「这孩子可眞奇怪!」他敝梦也没想到 ,他那几句关于「传神」的话,直到许多 年以后,还常常在林江的脑海中涌起来。

林江没有立刻回家。他瑠疏着到了海 滨看人家钓鱼。卖武的少林广也早已收档 了。应似乎越来越静;但不远处还是隐隐 地传来妇人们的细碎的声音。那些坐在矮 桃子上乘凉的妇人一边握着葵扇,一边谈 论着东家长、西家短。

泰南街尾,有几个预皮的孩子在围着 那街灯柱跳呀跳、转呀转的,彷佛一众也 不知道这是个闷热的晚上似的。

「虾头,你作死呀!还不睡觉去?」 什么地方响起一个女人的尖声。

林江认出那是他们隔壁那个「哨牙婆 J的尖声。

「明天礼拜!又不用上学!时间还早 呢!...」

说这话的是虾头。虾头是「哨牙婆」 的儿子。

「上学不上学,我不管!但身体要紧 ...」做母亲的好像心软下来了:声音 变得温柔起来了,但还是那样尖得叫林江 难受。「来,跟我一起回家去...」

「哨牙婆」跑到街灯下,把虾头拖着 回家去了。

这一幕看在林江的眼里----他心里突 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觉。「礼拜天不礼拜 天,我再也不用上学了。」他不明白为什 么母亲越来越不管他。甚至有剎那间,他 起'了这样的一会念头:有人管管多好!

「不,最好谁也不管我!」他对自己 说。「我这样自由自在不好吗?喜欢聪古 就听古,喜欢看人家钓鱼就看人家钓鱼…

钓鱼,这眞是一件叫入开心的玩意儿 !他想,几时我也学的鱼!可是那儿弄钱 来买鱼丝?

• 43・

他沿着海滨顺步走到码头。那是一个 名存实亡的一个破破烂烂的木码头,渡毓 早已不从这儿开到红助去了。他看到码头 上有人躺在那儿睡贷Q也有人在钓鱼呢。

海面上吹来一阵淸凉的风。林江深深 地吸了一口気,觉得浑身舒服。

他兴致勃勃地在那钓鱼的汉子身旁坐 下。

那人低着头老叮着一个地方。林江暗 想:我才没有他那样子耐性!

「唆,有钱买鱼丝、鱼钩,怕我也钓 不来吧。」他忽然想起这瞟。「难道他的 脖子不累的吗?」

那入看也不看他一眼。或者根本就不 知道有人坐在他的身旁。

林江学那人聚精会神地盯了一会海面

,觉得脖孑有黙不对劲了。抬头,他望着 远处膂箕湾的灯火。那一盏盏疏疏落落的 灯,又靑又黄的,叫他想起街角那家水果 店里的。一个个橙子。他幻想着自己的手 变得很长;他把那些又靑又黄的灯呀橙子 呀抓在手里放进口袋里;然后回家一「 妈,你瞧瞧,这是什么?」「是电灯泡, 是澄子!他怎么得来的?」「我会变戏法 啦。我能够睫钱啦。我是个跑江湖的魔术 家!」然后拍拍他的那件魔术家的黑色的 「西装」(礼服)••…•…「妈你要不要看 看那里面一你猜有什么。白鸽?不!兎 子?不!...对了,肥鹤! J

他没有「西装」可穿。不要说没有, 有,他也不会穿上。天气这么热。他摸摸 身上那件薄薄的过头笠背心,忽然又摸摸 那条牛头短裤的后袋,差跄叫起来。幸亏 他没叫起来——人家会以为他是神经病还 是肚子痛呢!他记起从母亲那里弄来的那 ;个硬币已经送了给张七皮...他发现鲤

'鱼门上的月亮早已溜到泰南街对面的上空 ,去了。那上面堆着几大块厚厚的乌云。忽 ;,然之间,月亮不见了,刚才柔和地照着海 寸面,照着筲箕湾的木船、艇仔的淡靑色的

月光,好像一下子连光带影的沉到海底里 去了。连码头下边的海水也变得黑黝黝。

他身旁那个汉子扯了一下鱼丝。水面 上登时闪了几闪一荡漾着一片美丽的银 光。他没有看过从天上落下来的眞正的雪 。他想,雪也许是那样子的吧?林江就是 喜欢看到那一闪的银光。他弄不淸楚自己 为什么喜欢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咸海在黑 暗中给搅动一下,就会闪出那样的银光。 他记得有一牟夏天晚上,他和母亲坐在海 滨乘凉,他偶然捉了一块石子到水里去, 闪了那么一即,他吓了一大跳;抓着母亲 问原因,到母亲说「咸海就是这样」的时 候,他开始不怕它,正相反,认为那一纵 即逝的一闪,那一片替他带来极大喜悦的 银光,是最好看不过的了。那一晚,他一 连向海里捉了十几块石子。母亲笑他傻, 但母亲那时候多疼他啊p想起来,那是四 五年前的事了。那时候他只不过十岁左右 ——才眞是个「细路仔」(小孩子)呢!

那钓鱼的再没有扯第二下——他牵着 那条长长的鱼丝,纹丝儿不动地坐在那儿 好像牵着个什么幻想不让它逃去似的。林 江想,除了鱼,海底下还有••…—

月亮出来了,又陷进云层里去了。林 江跑到码头外,从沙地上检了几块石子回 到那人身旁坐下开始捉了....

码头下的海水扑通一声,闪出一片银 光...跟着又是挨通一声。

那人惊觉地转过脸来狠狠地盯了他一 眼。

「喂!你在搅什历鬼?」

林江训袖地笑着。

「你一个人坐在这儿那样•「静」① ——你不喜欢看到这个吗?」

'「这个什么?」 .

「银光。」

①粤溶,「静」可作寂寞解。

• 44 •

「我要看到鱼鳞的光!可不是你的银 光!去你的吧,你赶走我的鱼啦。J

「好,我不拢了。我看你钓鱼。」

「细路,我看你还是同家睡兖去吧。 J

「唆,我妈不管我,你倒管起我来了 ,」林江想。

「我不回家,」他说。「我喜欢坐在 这儿。」

「好吧,你就坐个够!可不要打搅我 !」那人说。

你要我坐我偏不坐!林江想着站起来 用劲地把他手里最后的那块石子往海里捷 去。

离开码头的时候,他聴见那人在大声 骂他。 /

'天上的乌云慢慢向西移动。示江沿着 '海滨向泰南街走去。半路上,他聪到一阵 动人的椰胡声,便放慢了脚步。

他记起有一回在海滨附近碰到一个哭 得很伤心的孩子。他问他为什么哭。那孩 子说,他爸爸是个剂漆工人,从船上跌下 来,跌死了。

那凄凉的椰胡声就有野像那个孩子的 哭声。林江到现在还记得那个孩子的样貌 ,瘦瘦削削的,身体一众也不像他林江那 样结实。

椰胡拉的是一段「南音板面」。林江 不知道这叫做什么名堂,只知道它跟过街 卖唱的盲佬所常拉的是一个调儿。不知怎 的,他忽然想到这个:「我怎么样也不做 割漆的。」他宁愿做一个街头音乐家,也 不到船坞做一个剤漆的去。

他跑到离街灯不远,坐在椀子上拉椰 胡的那人跟前去。他认得那人是一个吃音 乐仮的街坊,约莫三十来岁,听说是在中 环什么地方演奏音乐的。人们都叫他做师 傅。林江有时在街上碰到他,也叫他一声 陈师傅。

陈师傅闭着眼睛沉醉在自己的音乐中

,只见他右手缓缓地拉弓,左手像瘫条小 蛇吐着舌头在那根粗弦上舐呀舐的。林江 静静地盯着他的美妙的动作和神态。一到 特别聚精会神的当儿,林江就不自觉地紧 闭嘴唇、鼓起那本来已经够涨的腮前子; 他那两条又长又黑的眉毛,这时向下掳 —妤像要拼命把邢颇高的鼻梁挤到下边 那个微微翘起的嘴唇去似的。

直到他的同居李荣寛跑来的时候,林 江那个怪相才回复了本来面目。淸秀的长 眉下,那双亮闪闪的眼睛带着笑岳一他 兴奋地对李荣寛道:

「荣哥,你还没睡?」

「上了床的啦,听见陈师傅的椰胡就 跑出来啦。J李荣寛故意提高嗓子,他边 说边瞥着陈师傅。他一心盼望陈师傅开口 叫他唱一次。

陈师傅这时已经睁开眼睛了;向李荣 寛骤骤头,再拉了一阵就停下来。

「才收工啊,陈师傅?」李荣寛问。

「嗯。」

「难怪陈师傅成功!拉瘾眞大!才拉 完歌坛,又拉一一J

「我心里闷得发慌,」陈师傅说。

「这是天气不好一J

陈师傅叹了口气摇摇头。「家事—— 不提它算了。反正这么早也睡不若!而且 ...我们椰胡不行!撮食①难!技不如 人一一没两度散手②怎么据食?....就

索性练它一下啰...」他说着,忽然想

起了什历。「喂!来几句南音怎么样?」

「怕——怕我交不准呢。」李荣寛忸 怩地说。

「又不是叫你表•演!怕什历,来吧… ……」陈师傅鼓励地说。

他唱了。林江似乎听憧陈师傅的南音 ,却聴不懂李荣寛唱的南音。他不明白那

道儿作「找生活」解。

「散手J-有本领、功夫、办法之意。

・45・

深奥的曲词里面的「频唤梦」呀,「断魂 风」呀...是些什么。他知道李荣寛唱

得很不错。一定唱得很不错,不然陈师傅 是不肯「拍和」的。李荣宽是一个二十岁 的靑年,在中环一家小商店里当店员。林 江只知道这个同居靑年平常:兽在厨房冲凉 时大展歌喉,可没想到他在厨房以外,唱 得更认眞、更好聴了。

林江注意到,夜空上的星星也不时向 他吃着眼表示欣赏陈师傅的椰胡和李荣寛 的歌喉。但那越来越多、越来越厚的鸟云 不知是由于嫉妒还是由于什么,忽然生起 气来,向那些眨眼星星吐了一口口的墨。 星星看不见了,月亮看不见了。那越来越 浓的墨好像要向地面泻下来了。

「唔,」林江皱了一下眉头,心哀在 嘀咕着。

李荣寛张着嘴正唱得起劲的待候,雨 黙哗哗啦啦的向他的嘴边上打下来了。

陈师傅挟着他的椰胡、小税没命的飞 奔。

「我来削你忙!」李荣寛在他后边追 着喊道。

林江这时抹抹他的头发和脸,彷佛把 什么都忘了 ;在滂沱的大雨中,他忽然兴 奋地跳起来叫道:

「好凉快的雨!你下吧!」

第三章

泰南街的屋宇楼高三层,已经有三十 多年的历史了;三十年前泰南街是曾经以 它的新式的建筑物在西湾河区称雄过一时 的。但时间无情,那街上的建筑物比起别 的新的楼宇来,越来越显得落后了 ;它的 齐整变为呆板,它的干净变为还遢,墙剥 落了,窗破了,门上有了裂痕。二、三楼 上一律设骑楼,下起雨来,寛滴却又显得 荒凉的街的两边行人道,就简直是「没瓦 遮头」了。从外面看,除了觉得那两列屋

宇四四方方像香港大多数人称「白钢笼」 的那极屋子以外,你还不灸得什么,但到 你进了里面,闻到一股发霉的,打厨房, 床底下,柴堆中,废物堆里,打常常晾着 「油漆未脱」的番工衫①、成人们的衣裳 和孩子们的破尿布的冷巷②上发出来的气 味了,你就认识到:这条穷街是的确住着 一些生活在观苦环境中的人。人们默默地 在那环境中挣扎。不说别的,单说拿出本 身的力信来抵抗上述的那种发霉的异味, 就已经是一种日常生活的战斗了;能够做 到适应,就更加不是简单的事。尤其是在 大热天时,那异味(是可以和死老鼠发出 来的臭味相仏的)直达户外街上,保管使 那些来自九龙塘、跑马地「贵族住宅区」 的绅士淑女仍掩鼻而过。而这会儿天在下 雨,正如我们的主角林江所说,好凉快的 雨啊,整条荒凉却又显得可爱的淸静的海

,沉睡在愉快、安凹、梦一般的夜中。那 两根各@站在街头街尾守着雨夜的街灯, 默默地源着雨声,默默地祝福泰南街的人 们今晚睡一觉好好的,明天起来和生活争 斗。

街灯睁着它那发民的眼睛盯着雨;雨 在淡黄色的尖圈中撒着着黙黙白珠,使 喜欢幻想的林江,到了栖下的一家门前, 也禁不住回头望了它一眼又一眼。

街灯睁着眼看到雨,却看不到林江。 他在喑处推开了门。他家的木门像别家的 木门一样,夏天的时候,大白天开着,晚 上到了深夜还是壶掩着的。外来的小偷从 来不愿光顾泰南街;它是一条穷街,再没 有什么可偷的'了。

林江祥黑暗中熟练地摸上他的双层床 。睡在尾房里的梁玉银刚才听到冷巷上儿 子的脚步声,早就坐起来了。

工作衣。

屋子里的过道。

•46 •

「冋江,外边下大雨是不是?」她 问。

f削才...嗯...」林江含糊地

应着,冷不妨发着梦呓的小松,他的九岁 的弟弟,推了他一下。他的湿漉波的身体 显然触着小松的脚,以致小松在睡梦中哭 起来了。

梁玉银想,林江一定是湿着身回来; 便关了灯跑出房间,再把冷巷上那枝二十 五烛光的电灯捧着,一看到林江那个「落 汤鹤J的样子,又好笑又好气的咕噜了几 句Q「看你!要是阿爹在家看见你这'样子 ...J

「他才不理我呢。」林江想。

李荣寛送陈师传回家;这时回来了。 他到厨房里去换衫。

林江原是打算在黑暗中悄悄的把笠衫 脱下扭干...到明天再说的。现在母亲

旣然发觉了,只好乖乖的换上干笠衫、短 裤°

小松给母亲哄了一阵,喝了杯茶,再 躺F就睡着了。

李荣寛换完了衫裤。

「都回来了吗?」他照例问一遍。

到他知道自己是屋子里最后回来的一 个,便关上大门睡费。当然啦,如果谁回 答某人还没回来,郷大门遇是辍样虚掩的

;这是屋子里多年的规矩。

李荣寛睡在上铺的双层床:林江兄弟 俩睡在下铺。

黑暗中,林江问道:

「以前谁敎你唱粤曲的,荣哥? J

「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唱得这样好,我现在才知道。」

「没有人眞正敎过我。陈师傅说我的 板路①很糟。...J

「陈师傅的椰胡给淋湿了,可不是?

①拍子。

J

「嗯。J

林江再问了几句什么,李荣寛睡着了 。林江在别人的打鼻下声中,翻来覆去,直 到二房东那个古老大钟打过两陇了,才瞭 胧中睡去。他是看到这样的一个影象才睡 去的;鲤鱼门的月亮,少林广的「汽车大灯 J,张七皮,鐡罐子,鱼丝,银光,陈师 傅的邯胡,街灯和雨。梦里他看见阳光照 着景阳岗,黑黑瘦瘦的张七皮在指挥武松 打虎。

但第二天,张七皮不能在沙地上指挥 武松打虎了。上午,雨停了一阵,这星期 日轮到他休息的李荣寛请林江到外边「飮 茶」,下午,雨又来了,到了晚上,越下 越大,露天讲古的张七皮无法开档。林江 是不大喜欢他的弟弟的,但因为闷在屋子 里,也只好把昨天晚上从张七皮学来的那 一套「照办炎碗」地搬出来。他的弟弟自 愿送上一亳子让他把故事下去,因为林江 讲到那吊睛白额虎向武松扑过去的时候, 停下来说:「你猜老虎死了,玮是武松死 了? J

小松摇摇头。林江说:「人家张七皮 收了许多毫子才肯讲下去的呀...」

梁玉银在灯下织手袜;那些手袜是从 袜厂领回来的。她看到林江用那奇怪的方 法骗取小松的一噜子,只是一声不响的微 笑着。她心里也暗暗佩服林江的讲古仔的 本领,连自己也聴得入迷哩。

她一林江的母亲是个三十八岁、性 情温和的瘦小的妇人,年轻时样貌不错。 同居们称呼她的时候,从来不叫她做梁玉 银,而叫她做林嫂的。她的丈夫林成富目 前在荃湾的一家纱蔽里做事,职责所在, 或者说由于老板的硬性规定,他只能每个 月不定期的回家两天。梁玉银二十七岁那 年以一个再赚妇人的身份带着四岁的阿江勺 (那时叫何江)嫁给当时在筲箕湾开了家§ 鞋店的林成富。她的第一个丈夫姓何名通3

・47 •

,是一个死于肺病的穷敎员。说起来,除 了一黙懋生前的恩爱之外,他什么也没给 她留下。在梁玉银的记忆中,她曾经一度 恨透江仔,那小东西不是她也不是何通的 亲生骨肉;在一个自身难保、廿四小时得 为生活发愁的年靑赛妇而言,江仔简直成 为极大的累赘了。那孩子的冈进何家之旳

,是有一段曲折的经过的。

那一天何通在他任职的那家小学里, 听到一个年老的校役吿诉他下边的一件事 之后,由于同情,他决定把那可怜的孩子 接过来。

「何老师,我想,你也许有一点办法 ...而且你吧还没有小孩呢。可我们大 大小小五个...那里还养得起?... 」老人那天这样说。「那孩子的来历吗?

是这样的。一个月前,有一天——唉,我 得从头说起。」

他的老婆从前在澳门认识了一个做阿 羣的女人,年老的成役说。有一天他老婆 在街上碰到相隔多年的阿巩,她手抱着一 个婴孩;谈起来,知道阿羣嫁了一个行船 ,在香港住下来了。原定是一头半月回来 的,但那海员一去就是十二个月,没有回 来;阿羣哭诉,不知道以后怎样生活下去 >屋租一个月,两个月...交不出去9

二房东迫迁了。老人说,他老婆把阿羣带 回家里;两口子眼见她母子俩实在可怜了 ,便把他们留下来暂住、,可没想到,阿羣 住上十来天,忽然把孩子撇下,独个儿走 了。

(一•待续)

.48 •


•吕 达・

r停一停!爸,停一停!你瞧,多美 的白兎!」

走过那间出售小动物的商店门前,七 岁的小宁扯着我的衣角这样嚷道。

我停住了脚步。往店内一望,里面悬 挂若无数大大小小的笼子,笼子里有彩色 缤纷的鹦鹉,娇小翠绿的百灵,一身素朴 装朿的喜鹊,披着淡黄色衣衫的白燕,以 及各种各样不知名的鸟儿。躲墙地下,放 有一列长节子,里面三三两两地蹦跳着白 兎,大的小的都有。当我们走近笼子面前 时,这些白兎子便一面用怯生生的眼光斜 睨着,一面匆匆忙忙用前爪抓住食物往嘴 里送。有两只较为胆大的,就攀着栏栅, 把嘴巴从栏阙间伸出来,不停地念动着, 怪有趣的。待到小宁用手指逗弄了它一下 ,它又仓惶地向后退缩。

看到这些温顺、可爱的小动物,和孩 子恋恋不舍的样儿,我的眼前恍惚回复到 两年前的一个初冬。

那时跤,妻刚小产后不久,身体衰弱 得很,有钱的人家,这时就自然应该大大 吃补品,然而像我这么一个小职员,月入 不过两百块,要养活一家几口,哪里来的 多余钱呢?

妻是一个良善的、贤慧的妇女,平日 懂得节俭,从不肯浪费一文钱,就是葬了

她,家里才勉强维持得下。结婚这座多年

,我从来就没曾带给她一宪较为好的生活 享受。虽然她从不曾有过半句怨言,我却 常常有一种莫名的内疚:觉得太亏待她, 总想能在某方面作一聚弥补。

出薪那天,;存近回到家门,碰上一个 挑资兎子的小贩,我忽然又想起妻应该吃 点补品了。近来不知什么缘故,兎子的价 钱却很平宜。

讲好了价钱后,我叫兎贩拣了一只又 胛又大的兎子,过了秤,一伸算,才只五 块多钱。付过了钱,便双手棒着,高高兴 兴往家里走。

儿子小宁一见我怀里的东西,便帝地 跳起来唤道:

「呀,妈!你瞧,爸带了一只大白兎 回来啦!」

说着连忙伸手向兎子逗弄,一边又问

「爸,这白兎是哪儿来的?」

「在街上买的。」我答。

「是买来养的吗?」

「不。给妈吃的。」

孩子一听,有黙失望。刚才那种欢欣 的样儿陡地消失了;他怜悯地瞧瞧兎子, 又用一槌像是向兎子求饶的眼光望着我。

我忽然难过起来。我想起了我们孩子

• 49 •

的遭遇。同居的孩子们,都各拥有玩具一 大堆,洋■娃娃啦、小飞机啦、自动汽车啦 、小电话啦等等,应有尽有,而我们的孩 子,却难得有一件半件。他唯一的权利就 是当人家玩得兴高釆烈时自己静静地用一 种羡慕的眼光在旁瞧着。我没有能力在这 方面满足孩子的欲望,久而久之,他就把 自己的兴趣转向一些小动物身上。屋子里 的一只小黄猫,就成了他最亲密的、唯一 的友伴°..

怛那小黄猫到底还是别人的。

孩子多么希望能有一点属于自己家里 的东西啊!

兎子买回来了,但我却踌躇着:杀呢 还是不杀?我跟妻商量了几次,妻都提出 不杀的理由。她说:她吃不吃没关系,反 正吃了也未必有多大补益,而却可能带给 孩子心敛上的损失。一提了这黙,我也无 话可说了。

事实上,,兎子是给我啊的孩子带来了 一份欢乐。你看:他总是像亲弟弟一般照 顾它。每次妻到市场购物,总是千嘱万叮 地要为兎子买黙吃的;东西买来后,就忙 着小心鲤养,成天兴高彩烈的。不几天 兎子已成为孩子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份

O

然而正如俗语所说:「好景不常!」 我们所租赁的只是一个板房'而不懂事的 白兎子却喜欢成天在屋子里窜,并把排泄 物下到别人的房间去。这槌情形确实使人 讨试。因此不到半个月,便在同居间引起 一片烦言。

我跟妻商虽了一下,决定把兎子用一 个木箱困住,上面盖一块透气的木板,把 它养起龙床底下。但不两天,又发觉这也 不是一个完善的办法,只要孩子一掀盖, 兎子就又倏然爬出来四处窜了。我们为了 这件事伤透脑筋。

想来想去,还是斑得应该杀掉了兎子

,这么一来,一方面成全了我买兎的原意 ;另一方面也免得引起与同居间的纠纷。

我把这意思吿诉了妻,她也无可奈何 地同宪了。但却提出一个条件:杀兎这件 事无论如何不能让孩子知道,以免他伤心

O

我们特地借故把后子送到外婆家里住 几天。

在孩子离开的那天晚上,我下了最大 决心,伸手到床底的那个箱子里,抓起兎 子,便拿往厨房宰杀了。

这天晚上,我们夫妻两人,吃了一顿 鲜味的炖兎肉。

两天以后,孩子从外婆家里回来了。 一进门,就问起兎子。我们哄骗他说,兎 子不知跑到哪儿去了。他怔了一下,忙拉 开床底的木箱子一看,突然退后几步惊叫 起来:

「呀!这……这是什么? J

我和妻同时往箱子一望,只见里面僵 卧着六只长约两寸、像小白鼠似的动物。

「这是怎么回事?」妻惊惶地望着我。

我惘然楞了好一会,后来才醒悟了 : 当我伸手去抓兎子时,匆忙间并没有往内 瞧瞧,这六只小白兎可能是当晚才出生的 。因为失去了母亲的哺养,现在它们全都 死去了。在孩子的面前,我负罪似地低下 了头。

这虽然是一件非常偶然的事,然而却 引起我心灵上一阵颤动;想起了这些小生 命都是间接地死在我的手中,不禁一阵黯 然...

两年过去了。我的妻也在不久之前因 病去世,把孩子遗留给我。孩子现在也成 了失去了母亲的人。但直至今天,我还没 有勇气把当日的眞相全部吿诉他。如果他 知道我亲手杀死了他心爱的白兎,并使六 要小兎因失去母爱而夭折,他小小的心灵 ,会不会对我涌起一阵厌恶呢?

.50 •


谈文艺批评


文薮批评,具有鲜明的目的性及不可 轻视的严肃性;这不是一场游戡,不是一 席无原则的无聊的论争。

进行文艺批评,这就显示着:一位写 作者的观辛劳作,受到人们的注意,他的 作品,将受到一定的评价。批评的目的, 除了肯定作者的贡献之外,同时为了求取 进步,指出作品中较弱的所在,以使作者 有可能根据正确的窓见,修改他的作品, 使作品达到更完美的境界。

一部杰出作品的出现和传播,一个天 才作家的诞生,一种先进文艺思潮的形成 和发展,一个文艺正确方向的确立,这都 与进行文艺批评有关;经过正确、中肯的 批评,可以使一部作品达到更完美的高度 ,可以削助一个作家的写作技巧疎于更成 熟,可以助长先进文艺思潮的形成和发展 ,可以确立一个正确的文艺方向。这都是 进行文艺批评时所要想到的目的。

中肯的正确的文艺批评,非但使得一 个国家或一个地区的文艺事业获得良好的 发展,使得作者受益不浅,而且,还因此 而使读者获得宝贵的st助,正确的理解一 部作品的内容,以及帮助读者选择良好的 作品阅读,知道怎样去吸取有益的东西, 提高修羡,豊富精神生活。因此说,文艺 批评的目的性是非常鲜明的——为竖个文 愁事业服务,亦为作者、散者服务。因此 说,进行文义批评,绝不能軽率处之,这 是一件神圣的磁尔的工作。

由于文艺批评是负着重大的使命,其 •影响性是巨大的,所以,这确定了文艺批 评家的头脑必须冷静,批评时所持的态度 必须严正、诚恳。

粗看起来,文艺批评家似乎有无限的 威风和权力,爱怎样说就怎样说,可以使 一个他所不满意的作者抬不起头。其实, 文艺批评家是没有威风和权力可言,他祗 是个说理者,比平常人看待问题较深刻、 全面,看到更多的东西,提出他的见解, 探求眞理,如此而已。

*E一些浅薄的「批评家」看来,以为 文艺批评,是掌握在他的手上的一种厉害 的武器,可以任意的直人于死地;对待人 家艰辛地写出来的作品,摆出一副専横、 粗暴的态度,这不是,那不是,把人家的 作品批评得一文不値,这种目空一切的狂 妄态度,这与「暴君」有什座差别呢?

有一些写作者,写作品不成功,为了 达到成名的目的,有时也会摆出一个批评 家的姿态及一种断然的粗暴的态度,以卑 鄙的手法挑剔人家作品中的缺糜,提高自 己的「身价」,这不是有良心的暁大体的 人所取的。

进行文艺批评,不容许有私人的目的 渗维在其内,这是许多人所知晓的;一旦 懐有个人的目的和个人的偏激,对待别人 的作品就一定不尊重,态度轻率,因而会 影习到文毯批评的公正。确定文薮批评的 正确目的,固盗是头等重要的事,同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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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必须确定批评时所持的态度要诚恳、谦 恭、冷静、严正,绝不作夸夸其谈,实事 求是,根据具题情况,进行具体分析,以 理服人,不是以粗暴的态度迫使别人信服 自己。

一个文艺批评者,纵使他进行批评的 目的鲜明、正确,但倘然他所持的态度是 粗暴、专横、目空一切、狂妄自大,语气 饱含讥讽的话,后果将会是很不幸的。这 不像是批评,祗不过是专横的「敎训」, 谁去设想他的批评中有多少中肯的话呢?

每一个文艺批评家无疑是比平常人有 深刻的观察事物的才能,但往往也像平常 人一样,对某方面的知识有所不足,因此 ,批评时的态度就更要注意,若然站在超 人一等的地位进行批评,'那将会造成一个 不良的印象,甚至会造成一个错误。文艺 批评家与作家的地位,应该是相等的;文 艺批评,像探讨其他科学问题似的,是一 项学术上的研究。作家本身是「制成品」 的劳作者,他有创造的才能,同样也会有 一定的批判能力;文艺批评家祗是面对人 家的「制成品」,发表议论,这没有理由 把自己看成高人一等,摆出一副粗暴的态 度。

有人把批评与欣赏混合在一起,因为 两者都是对作品「鉴赏」。

其实,批评与欣赏是有一定的区分。

、一个文薮欣赏者可以根族自己的偏爱 和僻妤,喜欢某部作品,或不喜饮某部作 品;他会认为投合他的偏爱和僻好的作品 ,就是好作品。

但是,一个文艺批评家则不能够容许 自己的偏爱和僻好限制住自己,縦然所面 对的作品与自己的偏爱和僻好相距极远, 但批评的责任,使他不能不同样的以冷静 的头脑,细致深刻的分析作品,不带着任 何私人的偏见,给予中肯的评价。

对某一部作品,文艺批评家们会有各 自不同的看法,给予不同的评价,彼此会 有所争论。但不是没有正确、中肯的一方 ,正确、中肯的评价,将会获得晋遍的承 认。之所以发生争论,是由于各自所站的 立场和观点有所不同。

怎样给予一部作品正确的评价呢?文 艺批评家要为此而经历一个艰苦的绞脑汁 的过程。在分析一部艺术作品时,他首先 要思考的是作品的内容,判断作品同生活 的关系和它的眞实性,判断作者如何接近 现实,像一个照相师呢,还是隗一个创造 者?作者单纯的纪录现象呢,还是深入现 象的本质?一个精明的批评家选会精细的 分析作者在作品中,怎样处圣那些代表时 代特征的生活里的新的成份,是否抓着了 生活中的有希望的好的方面;作品中的主 题思想是否鲜明,具有脐极的意义,还是 祗作无病呻吟,让作品裹的人物和思想感 情无端端的陷于一孤可怕的灰黯的悲哀中

O

在分析一部艺术作品的内容同时,批 评家也要对作品的艺术形式,加以评价, 它是否充分的表达了作者所要表现的主题 思想,是否具有很大的吸引力,优美而有 气派。

有一些批评家,分析作品时总以评价 作品的艺术形式为第H位,把对作品的主 题探讨作为第二位,祗注视形式,而忽视 内容,对作品是否缺乏思想内容,是否显 露着苍白和空洞,毫不注意,这样的结果 ,祗能让自己沉醉在形式主义的圈子里, 不能醒来,看不到圈子外冈大的世界。

评价一部作品,最重要的标准是内容 ,•它是否眞实的反映现实,对生活有无可 辩驳的眞宝性;它所描写的内容是否.达到 粳遍性的深度,以及是否包含有先进的思 '想,对于社会有撤极的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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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行,症

〔星加坡〕许青

星期六,吴发他佬妻子给他一个怕人 的消息。……

她时常在外馏踵。并非苍树、蓝天、 白云、柔风的引诱;更不是熙熙攘攘的人 潮,奔来驰去的汽车激起她的兴趣。

一把黑色遮阳伞,一双破损了的本地 拖鞋,在蒸着热气的马路上,她漫无目的 地逛着。

亲戚朋友,她不拜访。一是住得太远 ;一是怕「礼J尙往来。从S鎭到大坡, 两毛钱车费,她用两脚省了下来。虽是大 热的炎阳,或是沱滂的大雨,她还是支着 那把失去光泽的黑伞,出现在马路上。

一星期有几次必定要下坡,因为那地 方一劳工介绍所——是非去不可。

厨夫,她当得;洗衣,她干得;看顾 孩子,也行;照料家务,更好。这意思是 说,凡能用劳力换取生活所需的,她都乐 窓做。但一切彷佛要跟她开玩笑似的;她 挤在长龙似的人堆中,看到别人愁脸绽开 了笑痕,欢天喜地的拿着介绍书走出来, 她也被感染地欣喜了一阵;直轮到她,那 操洋话,戴黑框眼镜的财副,看着她的登 记,打:a她一番,然后粗声地喊道:

—没有!

她这才慢腾腾地退出来。

•每天,踏出门,她总以好兆头来安慰 自己。一个孩于无志间向她呼唤一声;一 个邻居日常的问好;或是一个淸朗气爽的 早晨。在别人是平凡不过的事,她却能体 会到一种希望的存在。

星期六那天一早,她就去监玻璃信托

局房子那儿,给一个人家洗衣。这是新近 由邻居介绍的主顾,很温柔,客气,是在 学堂里敎书的一对夫妇。

这一天,洗衣板、肥皂沫、水喉流出 来的水,都成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美好东西 。流汗、喘气;三个钟头内把八个人的衣 服,湿波漉地挂在竹竿上,映着太阳晒。

她喝毕了主妇特备的热咖啡,挟住阳 伞,就走。

满天是黄澄澄的阳光,马路上是她不 断向前移动的黑影,她按平常那种不匆不 忙的步伐走...

她走到河岸边时,看见信托局房子正 方形的阴影下,腐集偌大的一羣人,本能 的好奇,她趋向前去。……

一个灰色上衣,深蓝长裤的吉宁人, 踏在丁只木箱站着,他耳朶旁火住-只花 色铅金,左手抓住一本皮笑簿,不断拿来 扇着自己的胸前。在他脚下前,楞着四只 •空沙发,一张矮的圆桌,还有一只玻璃橱 及摆在它上面的收音机。在人们喃喃私议 之下,她知道了那怕人的消息:

——还不起房租哩,家俶都给「列隆 」①掉!……

朝着老妻那热得发汗的黑脸,吴发他 佬英名其妙骂了句粗话,这是他无可奈何 时惯有的消极「反抗」。

眞个是廉可奈何,他佬日日夜夜愁起 眉头,绞尽脑汁,决计非寻出援救自己的 危局的方法不可。但是,一个「九八」行

①即拍资

书记,月薪一百五十,九张大小口——是 个消耗力极大的机器哩!况且,房租—— 五十大元;水电--山大元。

七个孩子,都是一个模样:瘦瘦小小 ,苍苍白白,一看都知道营养不足,吃食 不饱。..

吴发他佬白天伏在桌案上,和算币, 账单,账簿这些无感情的伴侣在一起,那 倒好受点。晚上,想着自己、孩子、老妻 ,吃食穿着;房租电火;他躺下了又爬起 来,起来了又躺下。日子久,却僧人似的 「坐禅」起来!

公司门外,贩香烟的老阿矫,几次三 番地打量着她这位「吝啬」顾客;后来, 捱不住口,就说:

----吴先生,脸色坏透,小心呀!流 行症现时到处有啦!.

他佬瞥了那张花纲的黄脸,甚么也不 答,只是勉强地笑了一番,心想:

——流行症,哦,这是从一九五五年 就开始了 !

星期天,最小的孩子给雨淋烂湿;一• 到晚上,就直着喉咙猪似的叫喊,摸摸头 额,荧得很O .

吴发他佬打开了抽屉,老妻也随后尾 上来,对着满是当票、账单,两人无言地 对立了一阵,最后叹息着关上了!

公司「头家」,一个秃得像涂了油似 的老头,职员们私下给的浑号是——和尙 !是个只憧算盘,不懂人情的老粗。他自 豪的是自幼没受敎育,但却能创业到如此 辉煌地步!他身边老带一串佛珠,闲时一 边检着一边呢喃。在:社会上很作一番慈善 事,这是报上常见的新闻人物!

星期一,吴发他佬满懐心事,他几番 三次拿犹豫个眼光往经理室那边投,立起 了身子,又无力似的庾瘫下去。

下午的时候,职员们都在窃窃私议, 当吴发他佬探知个中情势时,他禁不住脸 色发自!

-53・

三天过后,他佬看见公司里少了三个 职员,他私自为自己的侥幸庆贺,但到领 薪时,他却掺愁了脸---百廿元——就

这么一回事,不用争执!

那天整个傍晚,他佬都徘徊的吊桥边

;而且有大半镜头,是把头赌在银色栏杆 上,俯视桥底苍绿的海浪。惨白的路灯光 划下的黑影,罩住他佬整个身体。…… 放班时间过去好久;周围幢幢灰白建 筑物更显得灰白。路上只有稀稀疏疏几个 行人...

吴发他佬涩呆呆地望着海。

几只黑燕,掠着苍绿的海面啾叫,更 叫周围变得冷寂,凄凉!

他佬脑子里没一丝思绪,没一丝牵挂 ,他已经忘了病榻上的孩子,忘了他的全 家人,似乎这个社会已经跟他没联系了 ! 眼前,只苞诱人的海浪,急急忙忙地向前 奔着……

突然,他醒了!有一种冰冷东西触动 他;他佬急得回返过身,一只黑得发冷的 小手扯住他佬个衣角!

在他佬脚跟前畏缩着一个吉宁小孩, ,胆怯怯眼睛泡着涙水似的亮着光,紫白的 唇片抖抖地动着。他佬像受了重撃,痪瘫 了…… '、

孩子黙着头,把手上下地动着,喃喃 地念了一阵;知道是无望了,掉身徐徐地 走了 !

;—喂!

追前去,丢了一个银角,他佬马上像 有急事,推着那辆「老爷」脚车,拼命地 踩踏着……

到家时,见到来开门的女儿,就紧紧 地抱住,半天不能言语,眼眶给泪水沾个 漉湿了..

五九年■六月于星

-54 •




'小

从「马化」道路的问题谈起

今年,艺坛上将呈露一片生气莅勃的 景象,将是大家所预料到的,或至少所寄 予的起码期望。自新加坡的自治政府成苴 以来,艺坛上在过去短短数个月中所作的 表现,的确是値得鼓舞的,话剧、音乐会、 文艺晚会等艺术表演形式的一次复一次的 举行,「马化」艺术问题,以及有关今后 本邦艺术发展的问题的广泛和热烈的讨论 ,似乎是比过去的任何一个时期,加倍的 热闹和达到高潮。政治局势的好转是文 艺和文娱活动能获充分发展的最重要的因 素。换句话说,新加坡邦的自治政府的执 政,是对艺术活动有利而且有助的。如果 说,新加坡邦已跃进了一个赫新的政治阶 段,那么,和政治的发展离不开的艺术活 动,将在这阶段中扮演何种角色呢?或者 在进入这一个阶段的时候,所面临的问题 又是什么呢?能对这类的问题作精细的分 析和持久而广泛的讨论,是很有益处的。

艺术上的「马化」道路

本邦薮坛上的出现「马化」的问题, 推算起来,是在星、马两地争取自治和独 立的运动达到登峯造极的时期。本邦的艺 术活动争取趋向「马化」的道路,正好反 映了当前社会与政治发展的迫切需求。马 来亚睇合邦独立了,新加坡也成为了自治

邦,而目前拢在全体人民面前的任务是争 取星、马合倂,实现一个统一的9民主的 马来亚国。这个政治上的目标,其实也就 是艺术上的目标。在抵达这个目标之前, 所将经历的道路是观难曲折的。很明显的 ,在这个目标之下所将产生的困难问题是 错综复杂的。但是,如果我们能从团结的基 础上去团结所有的民主的,爱国的力信, 从爱国的基础上去消除种族的和沙文的观 念,而激发一种共同的「马来亚」的爱国 精神,一切障碍和困难总是能克服的。「 马化」口号就是上述一般的政治背景所形 成的一个要求。根据祖国的文化人或艺人 们的热烈的讨论,甚至辩论后,似乎大家 都达致了一个共同的简单结论:「祖国的 艺术目前必须开始踏上马化的道路!」

马化的道路旣然是祖国艺术工作者所 注定要走的,那么这条道路的轮廓是怎样 的?应该怎样走呢?这些问题是较侧重在 实践方面的问题,而这些问题可能是由于 我们缺乏作全面的,彻底的研讨,因此, 有不少的艺术工作者,还是非常模糊的。

在文艺的论坛上,一般所涉及的「马 化」道路的讨论,是较侧重理论性的,槪 括性的,或者可以说,较笼统的讨论,一 般言论或文章中所提及的是有关「马化」 的定义,号召创作「马化」作品,以及鼓 励作家和艺术家培植马来亚蔵识和爱国思 想的内容,很少精确的去分析薮术上「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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化道路的阶段性工作内容,以及根据文艺 及文娱运动的客、主观实际情况,去寻找 出走向「马化」道路的每一个阶段的发展 方针。仅仅只是要求璃术工作者献身从事 马来亚新文化的憩设事业,仅仅只是号召 祖国艺人们大量创作演出富有马来亚岚识 的薮术作品,是不可能有效的把祖国全体 的艺人们引到这条道路上去的,相反的, 很可能使许多艺术界的朋友们因不知如何 着手进行或者看不到显著的工作成绩,而 引起不必要的失望或悲观。

艺坛上的一般现象

「马化」的口号,所提出的时间,已 不只一年了,而薮坛上对这个口号所作的 实际表现究竟怎样呢?如果说,确是有实 际表现的话,顶多是出现了几个「马化」 的艺术作品。但是,*E这期间所产生的一 般特殊现象,却是很値得注意的。我彷佛 觉得,在最近以来,艺人们的注意力似乎 已从「马化」的整体问题逐渐移向了创 作「马化」作品和解决演出的剧本荒个别 的问题。只要你有机会和本邦的艺人们接 触一下,探素一下他们目前主要的困难是 那一些,很自然的,他们将吿诉你,他们 现在所愁的是「没有当地的作品好供演出 。」剧本荒的问题,长久以来就已存在, 并不是最近在「马化」口号提出之后才出 现的,但是在新的淸势的催迫之下,这次 问菌就显得特别突出和尖锐。今天,艺人 们可以去不理「马化」的论调和呼吁一 就允许让我作这样的一个假定,但是他们 就不可能不去理演出剧目的问题,即使他 们想设法不去理它,这项的问题却会自动 去缠住他们的,只要他们仍坚持着搞艺术 活动的话。关心和侧重注意这项问题是势 所必然而且无可厚非的,不过,必须指 出;这项问题由于是属于「马化」问题的 一部份,就不可能把它和「马化」问题不 知下觉的分离开来,相反的,这项问题只

能在解决全面「马化」问题的过程中,加予 解决。反过来I说,如果这个问题不能获得 解决,「马化」口号只能是空有其物了。

我曾听到有人说:「马化口号响遍云 宵,而创作马化的艺人何去了 ?」我们先 不去计较说这句话的人是抱着何种态度, 但从这句话中,我们实在可以描绘出目前 艺坛上对「马化」口号反应的两种极端的 情景;一方面是舆论上的大声疾呼,另一 方面是一次接一次的演出,却难见有「本 地货」出现。当然,对于眼光短小的人来 说,「马化」道路似乎是不甚乐观吧!对 于急性的人,就会使他提不起劲搞下去。

从上述的情形看来,我们似乎可以得 出一个小小的结论,那就是:包括「马 化」作品创作问题在内的全面「马化」问 题,直到目前为止,并没有眞正被提出来 解决。「马化」遣路是正确的,跑得通的 。关键是在于我们是不是准备去估计我们 艺术行列的实在力量,检讨自身的许多任务 作问题,而总结出我们将以何种步伐,速 度或方式,走上这条道路。

「马化」道路的阶段内容

「马化」的道路是漫长的,谁也不知 道什历时候才能跑完它。但是,有一黙却 是我们所能估计的,那就是在这条漫长道 路上的每一小段的路程。我们旣然憧得分 阶段进行一项繁重的工作,我们为什历不 能分阶段来走上「马化」道路呢?当然这 是一个很简单的道理,但要是这个简单的 道理能受到普遍的接受,却是对我们的「 马化」工作,有极大帮助的。

倘若我们分阶段来跑「马化」道路的 时候,我们当前的首一个阶段的工作是什 历呢?涉及了这个问题,首先,我们得对 当前的整个文薮和文娱的发展动态,形势 ,作一番新的了解,新的检阅,以便根据 实际的情况,总结出适可而止照的阶段性 工作内容和工作步膝9

在近一年来,在有利的形势之下,文 艺和文娱活动就显得特别旺盛,在文学方 面,本邦的靑年作家们纷纷出版各极健康 的杂志,畏刊和书籍,而且出现了不少突 出的作品;在艺术方面,各大艺术团体弑 极展开艺术活动,举行话I期、文艺晚会、 音乐会,死展,而在文娱方面,职公会、 校友会,学成都展囲规定性或无规定性的 文娱活动,纷纷成立戏剧组,舞蹈组等, 幷且也作了不少游艺晚会的演出。有一个 特别的现象必须指出的是:在最近几个月 来,平均每一个月都有一次话剧的演出和 游艺会的举行,打破了历来的记录。但是, 在这样生气莲勃的现象之下,文艺和文娱 工作者不能不面对着几个实践上的难题:

(一) 演出内容千篇一律一以最近 一连串的学凌叙别晚会演出的节目来说, 节目的内容大抵相同,表演水平不相上下 ,不能给观众较新鲜较深刻的印象。

(二) 创作的节目稀少而粗糙一一以 话剧来说,例有•若干个多幕剧和独幕剧的 出现,而且也有数次的上演,但是,就其 成功上说,距离理想甚远。目前似乎有这 样的倾向,只要本邦的剧作家能以本地的 题材创作一个具有正确的思想主题,充分 的演出条件,不管它是否称得上「马化」 的作品,相信就能满足一般的要求了。

(三) 演出的风气-目前演出的风

气很盛,似乎变成了一撤「时卷」,无论 是团体,学段,都想争着搞演出一不管 自身是否有能力。在平常的时候看来这是 値得大书特书的优良的表现,但在节目和 人力不足的今天,无疑的,这是一种畸形 的发展。

(四) 创作的表现一本地的剧本和 节目的创作,不见得比过去为多。虽然酝 酿的工作,有形无形的展开了好一阵,但 眞正动手者,都屈指可数°

文薮和文娱界的一个最严重的问题, 乃是组织的问题。今天,全星的艺术工作

者,是一盘散沙。他们虽然有各自所属的 团体单位,但是邪些团体却各自发展,很 少联系。即使是个别的艺术团体,仍有本 身的许多发展上的困难问题,而且有的连 国体内的会务工作,也难于推动。

根族以上点黙滴的情况看来,我们是 能够寻出现阶段的一般工作内容的。以下 是我个人对现阶段的工作内容所提出的几 个参考的意见:

(一) 加强马化作品的创作——我们 不只是在口头上作呼吁的工作,重要的, 是去团结本邦所有先进的,有前途的文艺 工作者,把他们组织起来,推动他们集中 精力,尽最创作。作品的内容,只要是正 确的反映祖国的社会生活,富有敎育的意 义,就应加予优先演出。

(二) 调节演出的形势——尽可能不 要「抱着草草了事」的态度,争着演出。 如果在每一次演出时,能在艺术水平上提 高——譬如表演一个外国节目:「采茶扑 蝶」时,能有一次比一次精彩的表演,以 及献出一、两个本地的创作节目——付出 加倍的努力,那就可以避免使观众生厌腻 之感。

(三) 促进艺术界的联系一一倘若不 可能有一个统一的机构来领导全星的艺术 活动的,各艺术团体在可能的情况下,保 持联系,采取统一的步骤,展开活动。

(四) 培养艺坛的新血——各艺术团 体应特别照顾有艺术特长的会员们,提高 他们的艺术上的水平,或者鼓励和协助他 们加强技术上的训练。

(五) 广大羣众的文娱一广大羣众 的文娱生活是不可忽略的。许多拥有广大 羣众的工、农团体,目前都有•文娱的活动 。尽可能派员协助推动,或者供应生活文 娱的材料。

最后,我希望全星的势术界能为「马 化」口号下的阶段工作提供多多的意见, 以便最终确定下来。

• 57・

冬 J 词

诗人齐唱春天

隔襦j 本刊创刊之日,正是春天的开始。春天是新绿遍野,生

愤回岫 气勃勃的季节,她是美丽而富诗意的;诗入对于她的来临, 是待别敏感的;各人对她都有不同的感受,他们唱出来的调子就各不相同 。你把它单独的欣赏,它就像1支独唱的牧歌或小夜曲那样谐和宁静;拿 它们集合起来欣赏,它们就像一肯管弦乐伴奏的合唱组曲册样热闹和多姿 多彩。

我们这儿,从世界名诗人的诗作中,选下几篇他们歌唱春天的歌儿, 算是我们缺迎舂日到来的谴赞;也可算是给谊者们的一黙别致的礼物。遒 些诗作中咏叹的春天虽已过去了,但是古今木同地域环境的春日情趣却溢 然于纸上,我们以让过去春日的构华,来丰富我们对于目削春天的感受 吧。

蓝色的春天眼睛

海 湼

蓝色的春天的眼睛 从草里向外观看; 这些可爱的紫萝阑, 我挑选它们编个花环。

我一边采掇一边想, 所有这些思想

都在我心里叹息, 夜尔儿高声歌唱。

我想的,牠都唱出来, 歌声験亮 > 回音四起; 整个的树林已经 知道我心里的秘密。

:58:


哦 > 披着露湿的寤发,你探首 露出早晨的明窗,往下凝视, 把你天使的目光投向我们吧, 这西方的岛屿在欢呼你,春天!

山峯正相互传吿你的来临, 河谷在聆听;我们渴盼的眼睛 都仰望你明媚的天幕,出来呀, 让你的步履踏上我们的土地!

走过东方的山峦 , 让我们的风 吻着你的香衣;诞我们赏到 你的晨昏的呼吸;把你的珠玉 铺撒在这苦恋着你的土地。

哦,用你的柔指把她装扮起来; 轻轻吻着她的胸脯,把金冠 戴上她软垂的头,因为呵, 她处女的发瓣已为你而束起!

春天的歌

马尔夏克

现在雪已不是那样,一 在田里它已变得喑淡无光。 湖上的冰正在开裂, 像小铃似的叮当响。

白云跑得快了 >

天空显得更高。

屋檐上的小麻雀,

在快乐地唧叫。

无论是小路和大道>

一天天地发暗了。

枝头上的柳絮

银子般的发亮、闪耀。

春 问(二)

刘大白

春!你底工作一怎样?

枯的荣了,

秃的萌了 >

:算靑靑绿绿紫紫红红黄黄白白,

作成些枝枝叶叶,基草花花,把, 水水山山村村堡堡,渲染得娇娇 滴滴,打扮得齐齐整整。

但你怎地把那些游人都弄得酔醺醺 的,

越是黄蜂紫蝶翠联靑蛙,无波无明 地歌着舞着鼓吹着》越不肯醒来 ?

凭你那样的暖日和风,怎还温不转 我心地上的十分冷?

* 59 :

着啊,春啊,播种的峙候

春啊,春啊,播种的时候, 我们等了你多久多久, 多少次呵,我们从漫卷风雪

的窗口,

以焦灼的目光 > 询问河边的 杨柳,

春啊,春啊,播种的时候, 我们盼了你多久多久, 多少次呵,我们贴近冰冻的

地头,

倾聴野草是木是在把芽抽?

春啊,春啊,播种的时候, 等你从没有等得这般焦愁, 我们的犁儿早就修整好了, 我们的马儿也已经喂得很肥,

春啊,春啊,播种的时候, 盼你,从没有盼得这般焦愁, 最好的种籽已经选出来啦> 我们要把它撒遍地球。

蹇先

这纱窗外低荡着初晓的温柔' 霞光彷佛金波掀动)风弄歌喉, 林鸟也惊醒了伊们的淸宵梦, 歌音驶袅嗯落槐花深院之中。

半圮的墙垣拥抱晕黄的光波, 花架翩飞几片紫蝶似的藤萝> 西天边已淡溶了月舟的帆影, 听呀小巷头飘起一片叫嚣声!

来吧,春天

泰戈尔

来吧,春天,大地的热情奔放的爱人,你使那森林的心因为渴望倾诉而跳 动!

你化作不安的阵风 > 吹到百花盛开,新叶摇舞的地方亳吧!

你像光明的叛逆,冲过黑夜的监视,冲过湖水黝黑的暗哑 > 穿过地下的牢狱 ,向被朿缚的种子宣布自由吧!

你像闪电的大笑,像暴风雨的呼啸,冲进喧嚣的城市中心,释放那僵滞了的 语言和无知无觉的劳动,增援我们正在涣散的战斗而征服死亡!.

J

波光月色,桨声灯影

罗玉良

香港避风塘上的风光,早就间名,但 十几年如一日始终未尝一游,三伏天,浔 客迫的入挥汗如雨,读书如啮蜡,旣烦且 闷,亦因为这样,才使我终于领畧了香港 避风塘的风味。

我们在铜锣湾维多利亚公园后面堤透 租了一只船,这种船是专为载客游河而设 的,颇寛大,通爽,船中摆设干净雅洁, 船板上铺有彩色胶垫,有続花枕头;这是 为度宿的游河人而设的,有続墩腰穽,更 有烟灰缸什么的。船蓬饰以五色灯串,看 起来虽然带着些儿俗俚气,但情调倒还柔 和,不过这种船最令人满意的还是洁白无 染。

沿着简陋的木梯下船,梯安放的很陡 ,淑下船时最为辛苦,每一步都要花很大 力气似的,就像初次分娩的产妇,虽然她 表面似乎鎌定,怛我想她的心情该是复雑 的。船家却连跑带跳矫健如游龙,泰然自 若,如果将船家比作著名的舞蹈家,那历 淑该是初入学的小学生,舞蹈家对高跟鞋 ,光滑腊地板认为是惯常的,然而淑对它 却是三步一跌,不单花气力而且跳不好。

下了船每个人都要除鞋,这风味如果 说像去印度朝「香妃墓陵」,倒不如说更

像进扶桑的人家,入门便是床,自然不是 那些习惯于枱、桃分明,不必除鞋脱袜的 所能比。

当我们坐定,船儿因为人的体重而摇 摇领颤的时候,不由叫人想起南京的「秦 淮河」,广州的「荔枝湾J这些迷人的去 处来,不过,过去这些地方只供阔人雅士 凭吊欣赏,为口奔波的人对什么「六朝金 粉」,「海角红楼」这些学问却是一点不 通,他们自然也没有什么心思去凭吊了。

橹桨摇动了,船,轻飘飘的在水面滑 翔,沿着公园周围走开,走开,穿过一排 排沉睡了的水上人家,他们白昼各奔东西 ,而现在亲亲密密像爱人臂交着臂,胫交 着胫的做着欢乐之后的甜梦。晚风阵阵, 它也好像雅兴勃勃的来凑热闹,不过这里 如果没有它的光临,多少就要减去颜色。

夕阳已西坠,云霞似乎家有喜庆,挂 红带彩,珊瑚红,黄金赤……

黄昏最美的时刻是当夕阳下坠海底, 光线透过丛云,蓝天致上金碧……

啊!来了这像一个千娇百媚醉态撩人 的美人,她那诱惑,她那种种的魅力,紧 紧的振撼着人们脆弱的心灵,使人不能自 己。大自然的美啊,束手投降了,无数人

自然是个富翁,大海挂着金色的炼,自殊 是个贵胄,他用金色的地毡铺向远方,好 让归帆缓步……

但是「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千百年来人们都感叹,这又有什么法子呢 ,造物本来就是这样安排了下来,难道有 永恒的黄昏,永恒的晨曦,永恒的靑春, 如果这样,人就只有欢乐无有痛苦,只有 美没有丑'只有光明没有黑暗了。

船已到百德村口,这是避风塘的心脏 ,舸艇縦横,灯光闪烁,弦歌箫管,牌声 桨影,犬马声色,我想该不逊当的秦淮 河。

'一艘小船载满西瓜,香烟汽水...向 我们靠近来,两个妇人很会逗生意,西风 价钱比市上贵,不够冻,而她们却称它为 冰冻西瓜,我叫她斤両要秤足,他们说:

「山上人専欺负水上人,可我们却不 欺负山上人。J

「这是为什么? J

「因为我们是蛋家妹。」

天晓得,原来山上水上还有这样的鸿 沟。不过是的,山上人不是很多抱着猎奇 的心理而来的?她这句话该是沉痛而有分 星的;也许是眞的,我虽然觉得无趣,但 亦领悟到人与人之间的利害和恶行。,

满天的红霞消失了,淡淡的黄昏纱幕 已经低垂下来,天,海,山树,隐没 在苍茫的眼色中,新的一幕又开始,看 吧。

都会的眼张开了,像沉睡的枭开始苏 醒,五颜六色的光管像老巫婆的脸,不过 亦有人说,它像铁石,夜光珠,也许是领 悟之不同,商境之不统一吧!不过这事情 有的是,亳不稀奇。

目前,高耸的大厦,还要用灯光装饰 ,广吿耀目,它对我实在不必要,再好又 怎样,它唤不起我的情感,我亦没有多余 的憧憬。因为它空虚。

不远是山峦'只见密密的黄光在暗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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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简动,然而我知道这里很充实,这里有 完整的肉体,亦有美好的灵魂,甜蜜的轩 声,微笑的梦,没有灯光装饰,但却有皎 白的月伴眠。

月已升上来了,带着一圈圆量,好像 朦胧的睡眼,无尽娇倦。啊!不知几时它 已挂在树梢,图晕消失了,啊多么明媚冰 艳,天上有一个海里亦有一个,波浪又把 它搅碎散成银色的飘带,红的,绿的,黄 的'无败颤动的彩色把海构成一幅印象派 的画,他的价値如何,我不知,但我喜欢 的倒不是只有光和色的画9 . 二

一只唱歌的艇向我们驶来了。蓬顶挂 着彩色灯,船中灯光明亮,六七男女操琴 弄弦,但是我看不出他们有什么表情.,她 们懒慵慵的坐着。他椚的船已经和我们的 交搭上了,我对着对面的淑,她静默,我 亦无话可说,好像受了什么约束着,道德 方面的呢,还是男女方面的?眞是不可理 喩,他们失望的把船慢慢遥开,耳畔只绕 着「何尺,何尺」。他们离开了,但我却 又若有所失。

另一只歌艇围着一笔游艇,剌耳的弦 索笙管,随着风飘来,慈悲切切的歌声, 不晓得她们唱的是什么,也不明白是「女 腔」,还是「白腔」,不过她们没有流泪 的在哭泣,人眞是奇怪的动物,竟然到 这等地方出钱听悲痛之声,实在近乎残忍 。现在已是十时了,他们的生意还有多少 ?:

.船家摇着桨,船在水面滑动,橹浆击 着海水,节奏的「咿咿呜呜」,浪花散乱 着光影,月滇满船头,夜露湿了鞋带,歌 声,牌声回彩耳畔,穿梭的船来来往往, 灯影下颤动着的人头一这就是铜锣湾避 风塘的绮旎风光了吧i

避风塘的风光就是这様,我终于领畧 过了,但不知淑的感觉怎样?

「波光月色,桨声灯影」

她沉默着,我也默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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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谣八首

张家嫂,李亲妻, 莫笑穷人穿破衣。 需知人穷志不穷,

I 椰风吹

\ 椰风吹 > 溪水流> j 林边树叶绿油油> ;'年青伙子爱唱歌, I 死& 塌地唱自由。

大少爷饭来开口〉 二小姐衣来伸手, 三叔公喝酒满斗,

〔星洲〕扬眉

笑穷人穿破衣

何必狗眼看人低? 有朝一日起灾荒, 我啃番薯你啃泥!

太阳冃

和风吹 > 太阳高, 高高天空两头瞧, '一头白花齐开放, 一头榔叶多萧条!

家 丑

四舅子色情疯狗> 快快拿支大扫帚, 一扫扫进洋箕斗!

• 63 •

榴桎花

喜只喜今朝夜,

愁只愁明离别, 心爱他胸中有热血, 怎奈我怀里情深切,

开,的时节

问声他:

何畤再到我家歇 他回说:

榴*亳花开的时节

墙头草

墙头上,一株草, 风儿吹来两边倒> 好高鹫远往上爬, 大风大雨就难保!

,、庙堂神炉香在烧

庙堂神炉香在烧, 失业苦头眞难熬, 求人求职已无路, 当了床铺换米饭!

一个番

:一个番豆两粒仁,

星马原是一家人,

豆两粒仁

恩恩爱爱两兄弟, 出出进进同片门!

• 64,

J息偶両

滩 稼 盘

生活的反映。

生活是创作 的源泉!

许多作家的 经歴,证实了这 句话是驳不倒的 眞理!

有时,我们 在读某一位作家 的作品前,可能 不认识这作家的 出身、经历等等 ;可是,读过他 的作品后,对于 他所经历过的生 活道路,总会有 一黙了解的。因 为文学作品就是

我们读文学作品,不但可以知道作家 过去的生活道路,而且还能看出他对待生 活的态度;前者洛定作家的作品内容,后 者则是决定他的作品的价値。

因此,阅读恵待曼的「草叶集」的时 候,我们会淸楚地觉得:惠特曼是个乐观 的、热爱生活的人,他的作品就是一篇篇 的生活的颂歌;先读他的诗,后读有关他 的生活的文章,我想你会同意我这意见的 °请看:

轲,我以后的生活将是一首新的诗歌!跳舞 ,拍手,欢欣,呼叫,踢着,跳着,滚 动着诃进,荡漾着筋进呀!

成为一捋到一切口岸去的环游世界的水手, 简直就是L変船,(你看我在阳光和大 鱼中强开来的道些帆,)

一斐迅速而刑大的船,满载若丰富的涪言, 满载若歌乐。

一段,写出了诗人对于新时代和新奉物有 乐观的憧憬。像这样热烈的情感,流露在 他每一篇诗歌中。他就这样豪放的通过诗 篇,热烈地歌颂着大自然,歌颂和平的生 活,歌颂着人的平等和尊严,歌颂着人类 的更美满的希望和更光辉的远景。

这种对生活的热爱和对人类未来的前 途充满信志的乐观精神,构成了「草叶集 J的灵魂;世界各国的读者们之所以敬爱 他,不就是基于这个原因么!

瓦尔特•惠特曼于1819年五月三十一 日生于长岛西山区他父亲的腮庄上。那是 一个近海的小村子,在纽约市东约五十公 里。

大约在他五六岁的时候,他父亲放弃 了农业,改作木工,全家搬到布鲁克林去 住,现在布鲁克林已成为纽约市的一部分 了。因此他在成年以前便早已变成了一个 城市工人的儿子,他对于城市的热爱,对 于拥挤的人羣、城市的各种景象以及他常 常乘坐的市内渡船的热爱,都明显地在他 的诗中透露出来。他在长岛的乡间度过了 许多夏天和一部分靑年时代,他喜欢到处 间步漫游,观察自然,浴于日光中或在海 水中游泳。以他的时代而论,恵特曼眞是 —个不同凡响的人物:他是一个城市诗人 ,他以工业、机器、劳作和工作中的工人 作为他的诗的主题,而同时又是一个极其 敏感的自然诗人。

他对于海洋,对于音乐似的浪潮,对 于海上船舶的奇闻奇遇都有一槌特别的爱 好,这些,我啊在他的许多极美的诗篇中 常可以看到。•他晚年曹说:「我第一次想 到要写下一黙有永久意义的东西,是当我 看到一斐张着满帆的船,'渴望依照我的感 觉把它眞实地写下来的将候。」

这是惠特曼在「歓乐之歌」中最后的

在一首诗中,他呼喊着说:

,65,

这一切,啊海洋,逢一切我都愿欣然抛弃。 f要你将一冈海浪的一次起伏回荡的袖航, 将它的技巧传授给我,或者在我的诗裹 吹上一些你的气息,

并在那里留下它的香味。

这不是偶然发出的一种呼声。这实际 解释了他的诗的新形式的一个方面。因为 拨斥了传统的诗的韵律,恵特曼在他的某 些诗中曾极力想把握住惊涛骇浪中的那种 音乐成份和节奏。

年轻的惠特晏正式受敎育的时间是很 短的。他丢下课本出去给人作听差的时候 才只十一岁,最初跟一个律师,后来又跟 一个医生。

十二岁的时候,他到印刷厂去作学 徒,开始在「长岛爱国报」,的印刷厂学排 字。他工作的那个印刷厂是在一幢大楼里 面,那幢楼房在美国革命期间曾被用作华 盛顿将军的司令部。

差不多到十五岁的时候,他才开始在 「长岛之星」报社正式作排字工人。还在 T爱国报」作印刷学徒的时候,他便已开 始学习为报刊写作。

十八岁的时候,他到长岛乡下的一些 小学里去敎书,因为他常常变换地方,所 以曾在许多不同的人家寄食过。

二十岁那一年,他作了一家农村报纸 的发行人、编辑和印刷工人。他在这个 工作的时候,经济方面原另有一个后台老 阅,由他供给了全部必需的资本。到他二 十二岁那一年,他就离开了那个老板,自 己去办那报纸。惠特曼于是又回到大城市 中来,他在纽约好些报社作印刷工人和记 者。因此他又常常上戏院、在那里看到了 好些莎士比亚剧本的演出,并开始上歌剧 院去看歌剧,从比对歌剧有了极深的爱 好。

在不很久的时间内,作为一个记者, 他已有了一黙声警,同时也开辉在一些比 校著名的文学刊物上发表了一逑短篇小说

和一些用传统的格调写出来的诗歌。但他 的发展强不止于在文学和文化方面。在作 记者的峙候,他就渐渐注意并参加政治生 活了。

一八四六年,恵特曼进入了他一生中 际遇最好的一个时期。他做了布鲁克林「 鹰报」的编辑,这是当时执政的民主党在 布鲁克林办的一个主要的机关报。他在该 报当了两年编辑:,这两年是他一生中最重 要的转折阶段。他对于一切重大的政治问 题都写过社论,他广泛地阅读了美国和英 国的报纸刊物,研究了纽约市政府,•并写 了许多论市政改革问题的文章,他经常上 戏院和歌剧院,并随时留心一切新出版的 书籍。据估计,在「草叶集」出版以前., 恵特曼在参加报纸工作的册一时期中,曾 为二百多种书在报纸上写过介绍的文章。

当时最突出的问题是奴隶制度问题, 恵特曼这一报界工作人员的笔锋则是始终 用来向奴隶制度进攻。由于在「鹰报」上 发表文章反对奴隶制度,民主党便于1848 年一月把他解职了。

但是立即就有一个预备在新奥尔良创 办新报纸的老板愿意聘他去工作。惠特曼 便同他的一个兄弟到新奥尔良去了。•

在新奥尔良城中,还保存着一些令人 看了不寒而栗的古迹:就是古老的人肉交 易中心曾用来买卖奴隶的一些拍卖台,和 各种各色专用来惩罚违抗或不服从主人命 令的奴隶的刑具。

.亳无疑问,惠特曼在「我歌唱带电的 肉体」一诗第七节中所提到的,都是他亲 眼看到过的。他写道:

、一个男入的肉体在拍资。

(因为在戦前我常到奴隶市场去看瀚的买 资。)

我帮助了拍资者,追遂龊的栗伙半黙也不憧 得作他的买卖。

他描绘那些奴隶道:

在遣头上,是能够做脖一切的脑子,

在它里面和下面是英雄的本质°

检査检査道四坡祀»红色的,黑色的,成白 色的,它们的肌肉和神泾都是灵活的。

它们可以裸露出来让你看见。

在这里,惠特曼一方面无情地讥讽了 拍实奴隶的人,一方面肯定了风于一切人 种的人体和人性的神圣性。

惠特曼和这一家报纸的关系只维持了 几个月。他搭乘一斐轮船,沿密西西比河 上行,游历了芝加哥、北美洲五大湖泊和 尼亚加拉大瀑布,作了一次悠叨的长途旅 行之后,又回到纽约来。

经过在新奥尔良的一番经历,恵特曼 的反奴隶制度的作品变得更深刻更有力了 。冋到纽约后,他作了布鲁克林「自由人 」的编辑,这是「自由土壤派」的报纸, 是由民主党中比较急进的一派发行的; 1841年他被民主党解除「鹰报」的编辑职 务,就是因为他那时拥护「自由土壤派」 的缘故。但是不久,因为不满意「自由土 壤派」的领导者的措施,惠恃曼便愤而辞 去了「自由人」报纸的职务了。

实质上被赶出了新闻界的诗人,于是 去从事体力劳作。重新回到劳工生活中来 ,放弃了以写作为主要生活来源的生活方 式。他继承了父亲的旧业,在此后的六年 中一直操晋木工和房屋建筑工人的行业, 他的「草叶集」的第一版便是在这个时期 中准备好材料和写成的。

直到这时为止,也就是说,在他三十 岁以前,惠特曼的最显著的发展和贡献都 是在新间工作方面。作为一个诗人来说, 他的发展是很迟缓的,但他的那赛多年的 新闻工作又实在是他的整个发展中的不可

缺少的一个有机部分。在这些年中,这位 年轻工人的文学才能得到了锻炼,对于 美国在文化方面的需要也阀始有了一个比 较明确的慨念。在这些年中,他始终没有 离开过美国民众生活的主流,不论是作编 辑也好,在公众场合发表演说,或作其他 工作也好',他始终是当时各种社会活动的 积极的参加者。他旅行了一周,亲眼看到 了奴隶制度和美国大部分地区的情形。总 之,他是全身浸在他所生存的那一时代的 精神和矛盾中,这种精神和矛盾很快便在 他的诗歌中表现出来。

在恵特曼看来,诗并不是什么感情的 自然流露,也不是什么移自然之美于文辞 。恵特曼认为,一首诗不仅要能影响人的 头脑,同时也要能打动人的心和人的感官 ,它不仅必须表现一种思想,同时也必须 表现他的国家和他所处的时代,它不仅必 须反映现实,同时也必须唤起读者的思想 、感情并鼓舞读者行动起来。

他就是抱着这样的观念进行创作的; 而他的作品后来所产生的深远影响,也好 证明了这一黙。

从惠特曼在南北战争前夕所创作的诗 篇中可以看到对于欧洲社会变革和美国及 奴隶制度的反应,可以看到对于大自然 ——海洋、无边的草原和森林一的描写 ,可以看到城市和农庄生活的圆画,可以 看到恋爱的抒情诗。但是不管惠特曼写的 是什么,人们在他的诗里首先便感到一种 非常坚定的、惊人地眞诚的乐观主义。恵 特曼就把自己的一首长诗称为「欢乐之歌 J。然而不单是这一首诗,几乎恵特曼的 一切诗篇都浸透了生活会带来幸福这个深 刻的感觉。

恵特曼在自己的作品中所表现的大自 然并不是以色彩特别浓艶为特跄,而是像 春天那样惹人喜爱。在惠特晏描写人物的 那些诗句里也浸透了欢乐的和生气勃勃的 精神。他笔下的主人公部善于欣赏海洋、

-67 *

草原上的空气、晨曦、阳光的温暖。他们 都有晒得黝黑的面孔、敞开的胸膛。他们 决不是多愁善感的人,遇到困难的时睽也 不会垂头丧气,恰恰相反,他啊对于未来 和自己的力量充满了信心。

有一位作家曾说:文学就是入学。可 见人就是文学作品的主要中心。不热爱人 的作家,他的作品就一定不会有眞正的价 値。惠特曼对于一切对社会有贡献的人, 都是诚懐敬意与热爱的,他在「我歌唱带 电的肉体J 一诗中热情地驮唱道:*

我感觉和我瞅喜的人在一起就满足了, 在晚间和别人结伴在一起就满足了,

为美丽的,奇异的,有生气的,欢笑的肉体 所包围,就满足了,

和男人们或女人们亲切的在一起,注视着他 们,跟他们接触,闻着他们的气味,道 是有意浅的•适使灵魂十分快乐;

一切的东西都使灵魂快乐,但退些更使灵魂 快乐。

不管在什么时候和什么地方,惠特曼 都待刻觉着离开了人羣,就不能生活,这 些,我们可以在他的「大路之歌」中:看出 来,他说:

(但在通麦,我仍然负背着我多年的心爱的 包袱,

我背负着他们,男人和女人,我背负他们到 我所到的任何地方。

我发好,我要离弃了他们那是不可能的, 他们满足了我的心,我也要使自己充满他们 的心。

惠特曼就这样的把「男人和女人们」 ,看作是他的一切快乐馆幸福的源泉;而 他?也是如此!也许就是这原故,惠特曼 把自己的主人公理想化了,他脍给他们的 那些形容词是値得玩味的:如崇高、严肃 、目光锐利、积极、愉快、健康、活泼、

宏伟、智慧、豪迈、大度、动人■慈爱等 等O

在惠特燮的歌颂普血人的诗里,黑人 占着显著的地位。在「逃亡奴隶」法遅生 效的年代里,诗人把黑人写得在精神上丝 毛也不次于白人,诗人歌颂他们的优黙。 在「自己之歌」里,诗人描写了一位「紧 紧地拉住了四匹马的縄绳 」的黑人马车 夫,认为他是一位具有非凡的精神的人物 ——他对自己的尊厳具有庄做的感觉。,在 「向全世界致敬」里,惠特受向「非洲人 」致敬,他怀着喜悦的心情描写了他啊体 力上和精神上的质量。

诗人在「自己之歌」和其他诗里以热 烈的同情心谈到了美国的黑人的痛苦,表 示了他对那些不以人类的平等眼光去看待 黑人的人的激愤。

他模素而眞实地描写了这样一个人r 这个入像接待亲兄弟一样地接待黑人,帮 助他躱避欺凌者,并且为了保卫这逃跑的 黑人而京起了枪准备着:

逃亡的黑奴来到我的屋子的面前站着。_

我聴见他在摘取木旗上的小枝,

从厨房的半截的弾簧门我看见他是那样 无力而软弱,我走到他所坐着的木头边领他 进来,对他加以安抚,

我满满的盛了一桶水旗他洗涤他的汗垢的身 体和负舫的两脚,

我给他一间由我住屋进去的屋子,给他一些 干净的粗布衣服,

我现在还淸楚记得他的转动着的眼珠和他的 局促不安的样子,

记得涂了些药存在他的颈上和踝骨的疮痕上 面,

他和我住了一个星期,在他复元,和到北方 去以前,

我譲他在桌子旁边紧拓我坐昔,我的火枪则 斜放在屋子的一角。

恵特曼的诗中有一个明显的特黙,就 是以第一人稍。初初一看,会叫•人以为诗

• 6& .•

篇中的主人公是诗人自己。但是惠特斐着 重指出,在他的诗篇玻出现的「我」或「 瓦尔特•惠特曼」,只是普通人的化身° 这一思想表现在「自己之歌」的开头几行 里:

我诋美我自己,歌唱我自己,

我所讲的一切,将对于你们也一様适合» 因为属于我的每一个原子,也同样战于你。

有一个情形是非常重要的,就是忠特 爰的抒情的主人公并不满足于洞察自己的 「我」,而是深入地「熟悉」其他的人, '体聡到成千上万的与自己同时代的人实际 生活。善于和周围的人「融合起来」,分 有他们的感情和思想(「在伤者身上,我 不是感到受伤,我自己也变得受伤了」) 这种能力便是恵特曼的诗的突出特色。

诗人在普通人的身上发现了崇高的品 质,他怀着深厚的同情心描写了他们的日 常工作。人们的生活的一切方面对他都是 亲切的,他不怕唯美主义者认为是违反诗 意的那些基调放到自己的创作中去。惠特 曼用现实主义的手法描绘了农人的日•常生 活。在描述市民的生活时,他表现了巨大 的J觇祭能力并且不隐蔽自己对于城市「羣 •氓J的同情。在这方面惠特段蕊无疑问是 美国文学上的一位革新者。

恵特曼是劳作生活的歌手。他诗化了 农夫的普通工作和其他行业从业员的平凡 工作。他怀着尊敬的心情谈到各种不同的 职业,说到手工业者和产业工人的劳作。 「斧头之歌J那篇长诗便是对于人的劳作 创造活动的赞美诗。

惠特曼的抒情的主人公的引人注意的 特黙在于,他不是把自己关在农庄或是熟 悉的街道的狭窄小天地里,美国辽阔的原 野吸引着他,他也懐着浓厚的友爱的兴趣 谈到其他国家:

我彷佛感到我能瞥见在徳国、意大利、法国 、西班牙的他们,

或在远远的远远的那儿...

他们说着另外的言语,

而我彷佛感到薮是我认得他们,我就要爱上 他们,正如我爱上土地上的人们。

我知道我们该是兄弟啊,该是桐爱的人啊!

渴望和别的国家的人相识,并且称他 们为兄弟,这是诗人的恳切的心声;也是 相隔一世纪以后的美国人发出的恳切的声 音!

恵特曼是属于非常独特的伟大诗人之 列的。他用以表现自己的感情和思想的形 式是人们所料想不到,而且也不习惯的。

初次阅读恵特曼的诗的人会认为,这 些诗只是一种有些奇怪的散文——在「草 叶集」里,押韵的诗句很少,大部份都缺 乏严整的,易于断定的韵律。

尽管音节声调上有规律的诗句不是惠 特曼主要长短诗篇的特色,他的作品仍旧 是有韵律的,这首先是由于诗人使用了结 合复杂的各种诗的韵律。

在恵特曼的诗的韵律结构的创造上, 在诗的一节,甚至整个作品的范围内分配 主要重音节的数目的某种规律性是起着重 要作用的。

可以看到患特曼在写诗时的一种倾向 ,那就是在一节的开头使用短短的一行或 两行具有同样数量重音节的诗句,然后增 加诗句的韵律,但最后的一节诗则使用特 别重大I意义的短短的一行诗句。

恶特曼的诗由于诗人在一节内使用了 同样诗句句法结构的手法而常常获得韵律 上的统一 0

有规则地重复着的诗句内部的停顿, 在恵特曼的诗中具有特别重大的意义,他

• 69 ・.

特别大胆地利用这样的停顿来创造别开生 面的韵律格式。

在恵特曼的诗里,韵是罕见的现象。 但是诗人极常在一行的开头,中间或结尾 处道复使用若干词或甚至一组词。计算一 下,在「草叶集」的全部诗句中,有五分 之二以上是以反复句开始的。在诗句的末 尾诗人便比较不大使用反复句的办法°但 这样的艺术手法在他的若干作品中也是有 的。以「你是那」这几句字的反复为基础 的「自己之歌」中的一整节便可以用来作 为例证。这里是它的一部分:

你是那凝髪肌肉混合扭结在一处的干草!

你是那阙树的滴流着的液汁,成长着的麦徳

!

你是那慷慨的太阳?

你是那使我的脸面时明时暗的蒸汽!

你是那辛劳的溪流和露水!

行内的反复,人们刚应起来常常像是 一种主题。

诗入放弃了脚韵,并且在诗中充分使 用平行句,这样也便能够依舞民间创作的 高尙传统。

语汇丰富是惠特曼诗歌的特色。诗人 大胆地从全民语言的宝库中吸取材狩O他 珍视「灵活的、生命力强的、泼辣的小字 眼、,倾聪口头语言和民歌,摒弃沙龙的常 客所说的那种「矫揉造作」和「故作高深 J的语言。

诗人最好的诗都由于新鲜、眞实、有 力而非常吸引人。然而在「草叶集」里也 有一些在艺术上贫乏、抽象,或是无味的 作品。然而这毕竟是一部分,可以算是诗 人的诗作中较弱的一小部分,这一黙儿缺 点,是决不能遮盖住「草叶集」的灿烂的 光华的。

—九六O・•、八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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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0 •

游 思 集

/

〔印度〕泰戈尔

I

你抑郁的卷向前去,永恒的游思,在你无形的冲撃下,四围死水般的空间激起了粼 粼的光波。

是不是你的心已经迷失给那在无边的寂寞里向你呼唤的爱人?

是不是就因为你这样俊您迫促,你的纠结的发瓣才散作暴风雨般的纷乱,那宛如从 碎裂的项錬上掉落下来的火珠,才沿着你的道路滚走吗?

你的飞速的步履,把这世界的尘土吻成甜美,扫开了一切朽废之物;暴风雨密集在 你舞蹈的四肢哀,摇落了那洒泼在生命之上的死亡的圣霖,使生命更新生长。

若是你在那突然袭来的厌倦中,作片刻的停留,也许这世界就会隆隆的滚成一团, 成为一种障碍,阻挠自己的前进,甚至那最细小的尘埃,也会因无法忍受的压抑而划破 无垠的天空。

光明的脚鐡围着你的双足摇动,这不可窥见的双足,以它们的节奏唤醒了我的思 想。

它们在我的心的律动里回,也在我的血液里激起了古代海洋的讃颂。

我听见诉雷般的洪水冲击着我的生命,从这个世界冲向另一个世界,卷成一个形体 一,在滔滔不绝的赐与的浪花中,録叹和欢歌声中,把我的身体驱散开去。

浪潮高卷,劲风怒号!这一叶小舟迎风舞蹈,像你的愿望一样,我的心!

把积储的东西委弃在岸上吧,在这深不可测的黑暗之上,向着无限的光明扬帆前进。

.....①

①本节诗见于泰戈尔其他诗集中。此处故缺。以下所缺亦然。

• 71・

3

在喜色渐浓的时候,我问她,「我来到了一个什么陌生的地方?」

她只垂下眼睛;当她走开的时候,淸水在她的水罐口汨汨作辔O

树林迷蒙地垂在河边,田野彷佛已经属于往昔。

流水默默无声,竹林忧郁地一动不动,一只手鉴在水罐上敲出的叮当声,从小巷里 傅来。

不要再划了,把船儿拴在这棵树上,—因为我爱这片田野的景色。

晚星沉落到庙殿的后面去了,埠头上大理石石级的苍白色,缠住了黝黑的流水。-淹留的旅人在叹息;因为从那掩蔵的窗户里射出的灯光,被路边交织的树林和灌木 撕成了一片黑暗°那只手鐡还在水罐上叮当的容,归去的步履还在落叶遍地的小巷里 窸窣6

夜色渐深,宫殿的高塔像幽灵一般阴森森的显现出来,市鎭在困疲地呻吟。

不要再划了,把船儿拴在树上。

让我在这陌生的地方憩息,朦胧的躺在星光下面,在这黑暗因手锣在水罐上敲出叮 当的声音而颤动的地方。

4

哦,若是我心里藏着一个秘密,像夏云里没有滴落的雨珠---个掩蔵在静默之中

的秘密,我就能带着它飘游异乡。

哦,若是我能有一个可以听我柔声低语的人,在这沉睡于阳光之中的树林下,滞缓 的流水在潺潺作响的地方。

今天黄昏的这种沉默,似乎在期待着一声足音,可是你却问我为什么流涙。

我说不出我为什么要哭泣,因为这还是一个我所不能知道的秘密。

7

对于你,小花朶儿,我好像就是黑夜。

我只能给予你安宁和隐藏在黑暗里的不眠的静谧。

当你在淸晨睁开眼睛的时候,我要把你留给一个蜜蜂营营、鸟声婉嘛的世界。

我送给你最后的礼物,将是一滴注入你的靑春深处的泪珠;它将使你的微笑变得更 加甜蜜,而在岁月的严峻的欢愉中,也将掩去你的娇容。

9

假若在迦梨陀娑①是皇帝的诗人的时候,我能住在鄢阇衍那皇城②的话,我也许会 熟识玛尔瓦姑娘,让我的思想充满了她那音乐般的芳名。她也许会透过她的眼帘的斜影

-72 -

向我睇视,任素馨花学住她的面纱,好让她在我身边逗留。

这件事构发生%E住昔,而这往昔已经被时间的枯叶掩没了淙迹。

为了那些事做着捉迷蔵游戏的日子,学者们今天在争论不休。

我决不伤心迷梦于那些已经风流云散的年代:但是我为那随岁月俱逝的玛尔瓦姑•娘 们再三叹息!

我不知道,那些随着皇帝的诗人的诗歌一起领动的日子,被她啊用花篮带到哪一匝 天去了 ?

今天早晨,隔开了我因为生得太晚而不能相见的入们,它重重的压在我的心头,使 我心酸。

然而,四月依甘带来了她们曾经用来装饰釜发的同样的鲜花,而今天的玫魂花上低 语的南风,也是曾经吹拂过她们的面纱的同样的南风。

说眞的,今年的春天,并不缺少欢乐,虽然迦梨陀娑已不再歌唱;而且我知道,若 是他从诗人的乐园衰看到我,他有理由妒忌我。

I 0

你别眷念她的心,我的心呵,你把它留在黑暗里。

假若美丽的只是她的秀姿,微笑的只是她的脸,那又该怎样呢?让我碧不犹像的领 受她那秋波裹的单纯的意义,而感觉幸福。

若是她的双臂围绕着我,只是一张虚幻的网,我也决不介意,因为罗网是华贵而希 珍的,而欺骗也可以付之一笑而淡忘。

你别眷念她的心,我的心呵,若是这乐曲尙不失其眞实,纵然言词不足为信,你也 该心满意足;你且欣赏她那如百合在粼粼的,迷人的水面上舞蹈的优美,不管水底会藏 着什么。

II

你不是母亲,不是女儿,也不是新娘,雨尔伐希③。你是女人,是唤惑天国神虑的 女人。

当步履困乏的黄昏,降落到羊举已经归来的栏边时,你欣喜这黑暗的时刻如此神秘, 从不剔亮屋里的灯火;你走向新婚的睡床,也从不心乱,或在唇边含一丝犹豫的微笑。

你像是黎明,你不带面纱,雨尔伐希,你没有一丝羞涩。

谁能想象出那创造你的惨痛逬溢的光芒!

你在第一个春天的第一天,右手擎着生命之杯,左手执着耽酒,从奔腾的海上升起。

迦梨陀娑:古代印度J&伟大的诗人,相传为超日王的「宫廷九宝」之一。著名作品有「鸠摩罗出 世」(叙事诗)、「云使」(抒情诗)、「沙恭逹罗」、「斌尔娃希」(剧本)等。其生平事迹已无 从考据。目龙一段学者把他视作旃陀罗笈多王朝时代的人物,约当公元四世纪到五世纪。

耶闇衍那:亦译•作优牌'尼;为旃陀罗笈多二世的首都。

•⑧乐园里自海上升起的舞蹈的女郞。

• 73 ■

那凶暴的海洋暂时平息,宛如一条着魔的巨蛇,在你的双足之前放下了牠的千条的头 巾。

你那纤座不染的光彩,从海沫之上升起,纯白而又袒露,像一朶素馨花。

雄道你永远是这样纤小、羞怯,永远是这样含苞欲放的呜?雨尔伐希,哦,你这永 远的尚春!

难道你在}宝石的奇光异彩照耀着珊瑚、贝充和梦影般的动物•的地方,以湛蓝的夜作 为你的摇篮,一直睡到白天显露出你那万般富丽的花朶嗯?

作为古往今来所有的人所钟爱,雨尔伐希,哦,你这层出不穷的奇迹!

在你双睛的顾盼之下,世界因靑春的苦痛而悸动,苦行的修士在你的脚边放下了他 的涣素的果实,诗人的歌曲围拥在你的芳香丑郁的身边低吟。你的纤足如在无所顾虑的 喜悦中倏然疾走,那金铃的叮当声甚至剌痛了空虚的微风的心。

你在众神的面前舞蹈,把新奇的韵律的轨道都扫荡一空,雨尔伐希,大地在因你而 颤抖,靑草绿叶和秋天的原野在起伏摇荡;海洋汹涌澎湃,化为一片韵律的狂濡;繁星 落入天空一一那是从你胸前跳跃着的项圈上断落下来的珍珠;血液因为突然袭来的騒动 而在人们的心里跳跃。

你是从天国沉睡的高峯上笫一个醒来的人,雨尔伐希,你把天空激动得惴惴不安。 世界以她的眼涙来沐浴你的四肢,以她的心的鲜血的颜色来染红你的双足,你轻盈地栖 立在迎波摇舞的欲望的运花之上,雨尔伐希;你永远在那浩渺无边的心灵中嬉戏,尽管 那儿有上帝的噩梦。

1 2

你像湍急而曲折的小河,且笑且舞,-在你向前奔流的时候,你的步•履唱出了歌声。 我像崎峤而峻峭的河岸,噤口无言的兀立着,忧郁的凝视着你。

我像庞大而愚蠢的风暴,蓦地稀然而至,想撕碎自己的躯船,裹之以激情的漩涡, 漂流四散。

你像玲珑而犀利的闪电,剌穿了浑然一片的黑暗的心,然后消失在一声大笑的活泼 的光带里。

13

你将不以你脸上滞留未去的怜悯的神色来等待我,这使我感到欣喜。

那不过是因为夜的咒语和我的吿别的话,它们惊怵于自己的失望的声调,才使我的 眼眶嚼着如许的泪水。但.天色终将破晓,我的心和眼睛也终将干涸 > 那时就再也不能哭 泣。

谁说难以相忘呢?

・74 •

死的仁慈潜伏在生命的核心,给生命带来安息,使它不再愚蠢的坚持生存&

暴风雨的海洋,终于在它的摇篮中暂时宁息;森林的大火,在自己的灰烬的床上沉 入梦乡。

你和我就要别离,而这离异将掩没于在阳光里欢笑的绿草和繁花之下。

1 6

我皙时忘记了我自己,所以我来了。

但请抬起你的眼睛,让我看你的眼睛是否遅残留着往日的影子,像天边那片被夺去 了雨珠的苍白色的云。

请暂时容忍我,若是我忘记了自己。 C

玫瑰还含苞未放;它们还不知道,今年夏天为什么我们忘记了采集鲜花。

晨星怀着同样忐忑不安的缄默;曙光被那覆盖着你的窗户的树枝绊住,就像在过去 的日子一样。

我暂时忘记了时光的流迁,所以我来了。

我记不起在我们袒露我的心的时候,你是否转过头去,使我羞惭无已。

我只记得那滞留在颤抖的唇边的话语;我记得在你的乌黑的眼睛里的热情卷捕的影 子,像那在暮色中寻找归巢的倦鸟的翅膀。

我忘前了你已不再忆起我,所以我来了。

马来民歌选企程

1

断头的针儿, 不要藏箱底。

会唱的歌儿, 不要藏心里。

3

哈其先生穿长袍,2

步入里巷做祈祷。 海湾海岬尙且变,

不变的人心哪里找!

2

安汶海上来驶船,1 折了桅杆舵又断。

纱线断了犹可接,

木炭一折两半段。

4

只要身有一分银, 可买酸醋吃几春。

啄完稻谷鸟飞去>

蛇吃靑草不记情。


-75・

1 7

雨下得正惫。河水汹涌嘶鸣,在舔吻和呑食着小岛。在愈变愈小的岸边,我独自厮 守着一堆谷子。

从对岸的荫影里划来一只小船,一个女人在船悄掌舵。

我向她喊道,「饥饿的水在围卷着我的小岛,划到这儿来吧,把我一年的收获载去 °」

她来了,把我所有的谷子拿得一粒不剩;我央求她把我载走。

但是她说,「不」——船儿已经戦满了我的礼物,再没有我容身的余地。

1 9

河的这边没有埠头,姑娘们都不到这里来汲水;沿河的田野密密的长满了矮小的荆 棘;一羣絮聒的沙立克鸟在峻峭堤上挖土筑巢,在河堤皱眉蹙额的神色之下,渔船找不 到荫庇的地方。.

你坐在这人迹罕到的绿草地上,淸晨在逝去。吿诉我,你在这干燥圻裂的岸边敝什 么?

她凝视着我的脸说,「不,不做什么。」

在河这边的岸滩荒凉而且冷落,没有一只牛羊到这里来飮水。只有几头从村子里走 失出来的山羊,整天在嚼食着疏落的靑草,那孤独的水鹰,从斜欹的泥地上的一棵连根

5

夜晚行舟要心细, 水流湍急礁石尖。

只因船家本领低,

多少船只遇了险。

6

切莫一心盼稻熟, 且种硕我防天灾。

勿将希望寄梦幻>

淸早醒来梦何在?

7

亠占得个鳄鱼卦, 鳄鱼游进了英德波拉。

时运未交没办法,

结了果子又变花。

8

弹子房里来眺望,

只见桑树生长在池旁0

若问学生儿吃的啥? 残冷米饭隔宿汤。

-76 ••

抜起的旧提树上弓艮望希。

你独自坐在那儿,在那棵希摩尔树的吝容的荫影下。淸晨正在逝去。 吿诉我,你在等谁呢?

她凝视着我的脸说,「不,我不等谁!」

2 1

I

「你这样不停的准备着这些东西是为了什么?」一我对心灵说——有人要来 吗?」

心灵回答说,「我正在采集东西,建筑高楼大厦,忙得不可开交,我没有空来回答 这样的问题。」

我温顺的走回去重新干我的工作。

等到东西已经积成一堆,它那座大废的七座翼殿已经盖好,我骨心灵说,「这样遗 不够吗?」

心灵开口说,「还不够容纳一」说着又打住了。

•「容纳什么?」

心灵装作没有听见。

我懐疑心灵自己也不知道,所以才用不断的工作来掩盖疑问。

它的一句口头禅,「我还得多准备一黙儿。」

「为什么你一定要这样呢?」

「因为它是伟大的。」

9

手捧瓢罐去寺院, 寺院的瓢罐独子捐。

别家儿郞穿新装,

我呀只得缝补破衣裳。

10

有洞的树干难以砍, 活的木材反易燃。

寄人篱下眞难堪, 活着不如死了安。

11

没有线来没有纱, 小小花苞放红花。

没有钱来没有啥,

只怨命苦没办法。

12

黑皮水牛头无.角, 咀嚼靑草在山丘O 但看鸡雏没有母号护, 便知孤儿生涯何等苦。

-77 •

r什历是伟大的?」

心灵又不响了。我强着要它回答。,

心灵含着轻蔑和愠怒说,「为什么要追问那些并不存在的东西呢?去注意那些在你 面前的巨大的事物——格斗和战争,部队用军火,前瓦和臼炮,还有那些敷不盈的劳动 者。」

我想,「也许心灵是聴明的。」

II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大厦的翼殿造得越来越多一一它的领域世越来越大了。

雨季过去了。乌云变得苍白而轻淡,在雨水洗过的天空里,阳光照耀的时刻,像粉 蝶在一朶看不见的嫌花上飞舞。我痴迷迷的向我遇见的莓一个人询问,「在微风里的是 什么音乐呀?」

一个流浪汉在路上行走,他的衣衫像他的举止一样狂野;他说,「听,那来临的音 乐!」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听信他的话,但是话却从我嘴里冲出,,「我们不用等多久了。」 「近在眼前了,」这个疯子说。

我回到我的工作岗位,大胆的向心灵说,「停止一切工作吧!」

心姻问道,「你聪到消息了吗?」

「是的,」我冋答说。「那来临的消息。」但是我不知道怎样解释。

心愈摇着头说,「没有旗麻,也没有华贵的仪仗! J

III

夜色将尽,天空里星光惨淡。突然晨曦的试金石把万物都染成一片金黄。一声众口 传呼的叫喊——

13

坐在由边吃嫩棚广

哈其先生做礼拜。

倘若阿爹在一块,

后母装模作样来疼爱。

14

椰树靑靑果也靑, 要做扫帚扎椰辈。

倘若阿爹回身走,

痛骂毒打就临头。

15

手拿钓竿去垂钓,•.

钓得鲇鱼大又肥。 亲弟弟莫哭闹,•

爱哭的儿郞长不肥。

16

急雨行舟去小乌,

船上飞蚁眞木少0 人生在世作乐又蜀欢•>

死后阴魂便孤单°

• 78 *

r使者来了 !」

我俯首问道,「他来了吗? J

回答彷佛从四面八方涌来,「是呀。」

心灵懊恼的说,「我的大属的圆顶还没有盖好,一切都携乱糟糟的。」 天空里传来一声话音,「把你的大厦推倒吧!」

「可是为什么呢?」心密问。

「因为今天是来临的日子,而你的大蜃却挡住了道路。」

IV

巍峨的大唤坍倒在尘埃里,一切都零乱而又破碎。

心灵四面张望。可是还能看到什么呢?

只有晨星和沐洗在朝露中的百合。

此外还有什么呢? 一个孩子大声笑着从母亲的怀抱里跑到屋子外面的阳光下。

「难道仅仅为了这个,他们就说这是来临的日子吗?」

「是的,他们就因为这个,才说空中有音乐奏鸣,天上有光芒闪现。」

「难道他们所要求于这整个世界的,就是这个吗?」

「是的,」傅来这样的回答。「心灵,你是筑起了高墙来禁锢自己。你那些仆人也 是辛辛苦苦的在奴役自己;但是这整个大地和无垠的空间却是为了这个孩子,这个新的 生命。」

「那孩子给你带来了什么呢?」

「整个世界的希望和它的喜悦。」

心灵问我,「诗人,你憧得他的话吗?」

「我抛开了我自己的工作,」我说,「就因为我必须要有时间来理解。」(上)

17 18

随带金蕉去行船,6

金蕉一要热烂在柜上。 欠人金银可以还,

负人恩情难得偿。

就制牛皮成皮革, 制成皮革做条底0

金银财物切莫贪, 死后不能伴你到黄泉。

1安汶是印度尼西亚羣岛中的一个岛唤。

2「哈其」(译音),是伊斯阑敎中的一种毋稀'伊斯图敎徒从麦加朝圣归来才可稲为「哈 其」。 .

3硕莪,是南洋华侨的泽名,中国一般译为西杀椰子'是一稲棕栅科植物'从道祯植物斑可 采取激粉,华侨称之为硕我粉。硕我対可用以浆布'也可作为粮食°

4英徳波拉,河名,在印度尼西亚苏卩惜腊西都° .

5嫩挪是荷嫩的椰子。挪子在嫩时含有多员的榔水'热带居民把它当作TR天然的汽水'住 往在工作完毕以后喝椰水以解渴。

6金蕉是一秋金黄色的香蕉,细小、皮薄'可是味儿很甜°

丰收时节

(油画)

〔越南〕徳查宾作

我的血汗

(木亥IJ)

〔星洲〕英幅作

〔星洲〕朱庆光作

拓荒(木刻)

.81・

谈谈「荷塘月色」

---白山

朱自淸的「荷塘月色」是一篇传诵一 时的作品,到现在为止,它一直都是南洋 广大靑年喜读的作品之一 O我想这大抵由 于它是骨情的散文,写景很美,满贮着诗 意的缘故。这种喜欢正像我们忙了一天后 ,忽然想看看宋人的山水画卷一样,原是 可以理解的。

这篇散文写于一九二七年七月,作者 那时在淸华大学敎书。他描写'的荷塘就在 淸华园。那原是一个平凡的荷塘,然而经 过作者的渲染,着色,却变得十分美丽, 富有诗意。照一般来说,荷塘容易描写, 月色则较难描写;画家作画,不怕画断山 衔月,就怕画月色。因为月亮的波光林影 时刻在变幻着,很不容易在画面上表现出 来。淸代的国画理论家汤贻汾曾说:「画 月下之景,大者亦晦,在晦中而须空明。 J的确,要在晦暗中见空明.,是很需要独 特的表现手法的。于是匣有人提出画月亮 的方法:「月景阴处染黑,阳处留光。」 画画尙且如此困难,我们要用语言文字来 表达画笔所不能表达的事情,那自然更吃 力。然而,朱自淸到底是一个写散文有经 轮的作家,他却能够把一个月夜死荷塘写 得那样的饶有生意;我们在这篇不到一千 六百字的「荷塘月色」里,看不到什么宏 伟的•洁构浏毕瞻的文字,作者只凭着一时 的感受,委婉细致地写来,却十分迷人。

文章开头的一段夹叙夹议,将「我」 的一时心情吿诉给读者;第二段只用简单

几笔便将荷塘四周的 轮廓勾勒出来,给 人有个比校淸晰的印 象;到第三段直写荷 塘独处的妙处。作者 眞正用力描写了荷塘 的月色,那是从第四 段开始,他十分巧密 地写了荷塘、荷叶、 荷花和荷花的形、色 、香;到第五段才写到月色:月光如流水 ,莱子、花朶儿在柔和的月光中做着美丽 的梦,一忽儿月光给淡云遮住,一忽儿月 光透过树丛筛落下斑驳的黑影。朦胧的月 光不仅静静地泻在荷塘上,她还静静地泻 在四面的树林和远山上。我们在这样的月 夜的静穆中3阴森森的i眞有些怕人9这 时作者大约也嫌太过寂静罢,紧接着便写 出蝉鸣蛙叫。当你聴到「知了、知了」和 「阁、阁、阁」的叫声时,那四面几乎已 经凝结住的空气便顿然活泼起来,使人感 到遅有生命的存在。这种境界是美的,写 法也是层次分明的。但是,我们如果不是 处在心静意闻的时候,对于这极诗的境界 却很难感悟出来。我们平时紧张地劳动了 一天,待吃过夜饭后,虽也不免感到有树 有花的地方去瑠哪踵,可是临子总是静 不下来,白天的事情仍然盘旋在脑际,赶 走又来,赶走又来。即使走过月光下的荷 塘,看到粉红或白色的荷花,可能只想到 逆子与嫩藕;而像作者那样细致的情趣, 我们是难得有的。这大约因人而异,原没 有什么可奇怪的。

作者写了月夜荷塘的寂静之后,忽然 掉过笔头来写蝉声、蛙声,这种写法大约 就是前人叫做「波澜」罢,一代一起之后 才又抬出那个「我」,由于夜游荷塘而牵 引起一缕乡愁。那个「我」是江南人,很自 然就联想到江南故乡的采逆情景。作者在 这里借了古人的话来表达自己的清意。引

-82 •

这几天心 里颇不宁静。 今咬在院子里 坐着乘凉,忽然想起曰日走过的荷塘,在 这满月的光里,总该另有一番样子吧。月 亮渐渐地升高了,墙外马路上孩子们的欢 笑,已经聴不见了;妻在屋衷拍着闰儿, 迷迷糊糊地哼着眠歌。我悄悄地坡了大衫 。带上门出去。

沿着荷塘,是一条曲折的小煤屑路。 这是一条幽僻的路;白天也少人走,夜晚 更加寂寞。荷塘四面,长着许多树,蓊蓊 郁郁的。路的一旁,是些杨掷,和一些不 知道名字的树。没有月亮的晚上,这路上 阴森森的,有些人怕。今晚却很好,虽然 月光也还是淡淡的。

路上只有我一个入,背着手踱着。这 一片天地好像是我的;我也像超出了平常 的自己,到了另一世界里。我爱热闹,也 爱冷静,爱羣居,也爱独处。像今晚上, 一个人在这苍茫的月下,甚座都可以想, 甚么都可以不想,便觉是个自由人。白天 里一定要做的事,一定要说的话,现在都

用的「西州曲」是民歌,一名「西州调」 原文一言六十个字。如果要看全文可查郭 茂倩的「乐府诗集」第士卜二卷。「采逆 赋」也不是全文,可以参看「艺文类聚」 第六十卷。作者梁元帝名萧绎,是齐梁诗 代有名的皇帝作家。赋是骈俪体,讲究对 偶和音节,如:「女,许」,「杯,开」 ,「初,裾」等,那是叫做脚韵。关于文 中的鹤首,舟,権,船,其实就是一样东 西,古人作文为了避免单调或由于音节关 系,往往喜欢用形异义同的词儿。「羽杯 J就是酒杯。读者细细看了会憧的。「荷 塘月色」的最后一行,作者写道:「轻轻 地推门进去」,这与开头的「带上门去」 做到前后相呼应,对读者有个交代。否则 那个「我」只好露宿荷塘树下了。

可以不理。这是独处的妙处;我且受用这 无边的荷香月色妤了。

曲曲折折的荷塘上面,弥望的是田田 的栗子。叶子出水很高,像亭亭的舞女的 裙。层层的桀子中间,零星地灌缀着些白 花,有娘娜地児着的,有羞涩地打着朶儿 的;正如一粒粒的明珠,又如碧天里的星 星,又如刚出浴的美人。微风过处,送来 缕缕淸香,彷佛远处高栖上渺茫的歌声似 的。这时决桀 子与花也有一 丝的颤动,像 闪电般,霎时 傅过荷塘的那 边去了。莱子 本是肩幷肩密密地挨若,这便宛然有了一• 道凝碧的波浪。叶子底下是脉脉的流水, 遮住了,不能见一些颜色;而叶子却更见 风致了。

月光如流水一般*静静地泻在这一片 叶子和7&工。薄薄的靑义浮起在荷塘里。 莱子和7渤佛在牛乳中洗过一样;又像笼 着轻纱的梦。虽然是满月,天上却有一局

关于语言文学,作者一向比较讲究, 就以这篇散文的遣词造句来说,一丝也不 含糊,句中虚字可省即省,句子也力求顺 口,鲛少运用欧化的语式。因此,句子显 得比较干净,洗炼。作者似乎也还爱用迭 字的形容词和状词,如「淡淡的」,「田 田的」,「亭亭的」,「脉脉的」,「阴 阴的」,还有「远远近近」,「高高低低 J,「隐隐约约」,等等。有的词儿如「 田田」,「亭亭」,原是古歌辞的词儿,作 者采用旧衣翻新装的方法,努力做到古为 今用。翻得好不好呢,还可以硏究。用迭 字的词儿有一个好处,就是会使行文的气 势变得雍容舒徐,不至令人读时感到燥急 和逼迫。自然,要用得恰到好处,过多反 而使句子显得散松无力。这是属于语文修

• 83 •


月 色

朱有清

淡淡的実,所以不能朗照;但我以为这恰 是到了好处——酣眠固不可少,小睡也别 有风味的。月光是隔了树照过来的,高处 丛生的灌木,落F参差的斑驳的黑影,峭 楞楞如鬼一般;弯弯的杨柳的稀疏的倩 影,却又像是画在荷叶上。塘中的月色并 不均匀;但光与影有着和谐的旋律,如梵 婀玲上奏着的名曲。

荷塘的四面,远远近近,高高低低都 是树,而杨伽 最多。这些树 将一片荷塘堇 重围住;只在 小路一旁,漏 .若几段空隙, 像是持为月光留T■的。树色一例是阴阴的 ,乍看像一团烟锅;但杨柳的丰姿,便在 烟雾里也辨得出。树梢上隐隐约约的是一 带远山,只有些大意吧了,树缝里也漏着 一两黙路灯光,没精打彩的,要数树上的 蝉声与水里的蛙声;但热个是牠们的,我 甚么也没有。

忽然思起采莲的事情来了。采逆是江 养的问题,这里顺便提一提,用忘在引起 初学写作者的注意。有的人硬说这是技巧 ,是的,但别太迷信技巧,我认为反复修 改的结果便能产生技巧。

尽管「荷塘月色」写得漂亮,然而, 我们读后总箕得不满足,文章好像缺乏了 激动力。作者写这篇散文的时候,现实环 境很险悪,在那样的动凯时势中,作者却 有这么好的雅兴在荷塘月色中夜游,为什 么? 一个可能是作者没有正视现实;另一 个可能是作者已经感受到现实的困难,而 且有所不满,但又没有勇气正视它,不满 之余,只能逃避到荷塘,用消极的态度来 表示他的愤懑。如从题目来看,可能也寓 着深寂,作者不写别的,偏来歌颂荷花兴 明月,这是不是像古人所说,荷花与明月

南的简俗,似乎很早就有,而六朝时为 盛;从诗歌裹可以约略知道。采逆的是少 年的女子,她们是荡着小船,唱着艳歌去 的。采莲人不用说很多,还有看采逆的 人。那是一个热阀的季节,也是一个风流i 的季节。梁元帝「采还赋」里说得好:

予是妖童媛女,荡舟心许;钝旨徐\ 回,兼傅羽杯;权将移而藻挂,船欲动而 萍谢。尔其纤腰束素,迁延顾歩;夏始春 余,莱嫩花初,恐沾棠而浅笑,畏倾船而’ 敛裾。

可见当时嬉游的光景了。这眞是有趣j 的塞,可惜我们现在早已无福消受了。

于是又记起「西洲曲」里的句子:{ 采运南塘秋,连花过人头;低头{ 弄运子,运子淸如水。

今晚皆有采连人,这儿的逆花也算得

「过人头」了;只不见一些流水的影子,; 是不行的。这令我到底惦着江南了。——j 这样想着,猛一抬头,不觉已是自己的门! 前;轻轻地推门进去,甚么声息也没有,; 妻已睡熟好久了。 |

都是象征着圣洁,正如菊象征傲世,竹象 征高节一样,用它来表示舆•当时的现实木 妥协的忘:思。这当然是惟测之解,未必可 奔,不过用这种暗箭的方法布古典文学中 确是常见的事情。另外,有一位作家谈到 当时的散文时,曾说过这样的话:「这是 为了对旧文学的示威,在表示晳文学之自 以为特长者,白话文也并非做不到。」这 几句话对于我们今天来理解「荷塘月色」 也是育帮助的。这里所谈 的魂乎大部分是育.关这篇 散文的愁术形式帛表现方 法方面的问题,这样的抒 情文,究竟怎样来讲解较 为好些,似乎也还可以研

究。

• 84 •

帮帮

〔泰国〕

.在一间四周用栉叶㊀搭起来的茅屋, 一个带病的中年人,仰卧在一张破晳的替 于上,他就是这间茅屋的男主人。他的脸 色苍白,身体瘦弱,但是从他那寛寛的肩 膀可以看出在未病之前他的体力是相蓄好 的。由于他体格健壮,不但他个人生活有 了着落,而且还常常対助别人,事实上, 他也曾给别入带来过一些好处。可是现在

,他却成了别人的累赘。

他慢慢地支撑着身子,摇摇晃兄地坐 起来。妻子给他端来稀饭,可是他喝了两 三勺就摇头了,妻子劝他再喝一黙,他才 勉强又喝了五六勺。喝完就停下来对妻子 说:「看样于我的病单穽殷大夫那枢汤药 是治不好了,现在我越来越感到混身没劲 ,体力一天天的衰弱。今天早晨赵干来看 我,他对我说,街头那个西务认为我的病 要打针才能治好。为了保住这条命,我想 还是去试一试。但现在我们没钱,你到巷 尾那个绿栖里,找主人求借一百铢吧!」

「我们这样穷,他能相信我们吗?」 妻子没有信心的说。

「他过去曾要我帮他做过两三次工。 」病人想起了自己秋的徳。「他也许会可 怜我们的,现在,我们是走头无路了,去 和他说说看吧。也许我们还有黙福气。」

「也许我们会有点福気。J

这句话打动了他妻子媚碧的心,在他 的思念中出现了一线希望,那天晚上七黙 钟媚兽摸着黑,朝着相隔四里地的绿楼走 去。她穿过小径,到了那儿以后媚碧看见

忙 吧!

西巫拉帕

大门关得紧紧的。她佃长了脖子朝着用铁 丝做的高篱笆墙望了很久,也不敢大声叫• 喊。就在这时,忽然一道手电光直射到妇 雪的身上,接着就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突然这蛭音在篱笆旁边停住随即又传来了 一声尖厉的叫喊声:「在那里溜达干什么

!」这喊声使媚碧感到有些毛骨悚然。

「我叫媚碧,我丈夫叫乃曼,住在巷 口,现在来打扰一下这屋里的主人。

「这样漆黑的夜晚,我们老爷不接见 陌生的客人。」从里边传出一个女人的答 话声。

「我丈夫曾在这映做好几次工呀!

J

「现在一切都难使人相信,因为偷盗 捻刼事件几乎天天发生,所以主人不轻易 让外边人进来。」

「我的丈夫病得很厉害……」

「•现在这极特候,人们诡计多端,你 有什么事就等白天再来吧,别在夜里偷偷 溜进来,这对你是有危险的。J没等媚黒 说完,里边就插嘴诡了。

她说的也对,现今人是很难相信的, 人们的诡计多端一媚碧摸着黑返回四里 地外的茅舍途中这样念叨着。

「也许我们会有黙福气,」次日淸早 媚碧又巫复地想着丈夫的话,同时走出了 茅屋向绿禳走去。这次她顺利走进大门, 幷屈腿坐在客室的门房等候主人。

等了很久,绿楼里的那位肥伴臃肿的 主人才走出来,当他瞥见来者的装束时, 脸上就显露出一极厌恶的情緖。他在大沙 发上坐下'同时向媚香点头,媚碧先他了

• 85 -

自我介绍,而后向他说明了来意:r我丈 夫病了妤几天了,不知该向谁去借医疗费 j。接着又说:「我丈夫要我向你借一百 铢钱,等病好能做工以后,程[攒了钱就还 给你。」

主人哭丧着脸,像是有人强迫他吃了 苦藤似的。他慢声慢气的说:「一百铢可 不是一个小数目阿!我又不了解乃曼到底 是怎样的一个人,怎么能随便借呢?没有 这极规矩。」

「我丈夫说,您曾叫他対过两三次忙 的,在这困难关头,您发发慈悲吧。」媚 碧向主人哀求着。

「难哪!难哪!」主人摆着手。「我 曾叫乃曼推了黙忙,这倒是事实,但体力 和金钱是不能比最的,力气么,大家都有 ,并且要多少就有多少,很容易得来,不 是吗?而钱呢?这就不同了,它很难得到 ,并且人人都爱惜它。你应该明白,借钱 不是件容易事。J

「是啊!借钱不是件容易事,J媚珥 忍耐着,正复这句话,但是她仍不愿放弃 最后的机会,又向绿楼主人问道:「不过 我丈夫病的很重,实在是没有办法,不知 道再去求谁好?」

「我也很同情你,」主人挪动着他那 肥伴的身体,准备从沙发上站起来,显然 是想结束他认为亳无意义的谈话。「我想 这件事情应该去请求市匚代表,这与我是 密无关系的。」他站起来,忽然又接着说 :「这样吧!你再等一下……」

他进去一会儿,然后又出来,手里京 着一瓶药。「看在乃曼帮我做过工的份上 ,我给他一瓶退焼药,」他把一瓶退烧药 送给媚碧,股后还说:「这大槪算是乃曼 的福气..」

第二天,媚碧向绿楼主人借钱而遭狠 心拒绝的事情在乃曼的邻居中傅开来了。 不愿知忙9这当然是绿楼主人的事,但是 绿机主人对于帮助过他的人们的力气这样

鄱视,却激起了邻居们的不满.,于是他们 发挥了互助友爱的精神给乃曼凑齐了启薬 费,叫乃受去找巷口那个西医去治病。

自从病人在西咨那里得到适当的治疗 以后,他的鸿逢就迅速的到来了。乃曼的 病势减轻了,体力开始恢复了,并且逐渐 地恢复了正常,。

在一个没有月光,黑如墨染的宁静的 深夜里。滂沱大雨从傍晚起一直未停息, 大街小巷里的居民都熟睡了,街道上的积 水在奔腾流泻,一辆汽车由巷尾朝大街驶 来,摇摇摆摆,行驶得非常缓慢,可以看 出,司机是在竭力避免陷入泥坑,但是最 后汽车还是陷进溢满雨水的泥坑,司机打 开油旳,加了些油,但右轮还是在泥坑里 只打转,转的泥浆四处飞溅,而汽车却寸 步难移,司机又加了些油,他再三努力, 仍然无效,在泥坑打转的车轮,还是陷在 泥坑,并且越陷越深了。

虽然天气很冷,但司机的额上尽是汗 汗珠,这不仅是因为开车用力,而且由于 惊骇,这可以从司机那慌张的眼神,那苍 白忧郁的脸色上看出来,他把两手从磁驶 盘上甩开,失望地嗔息道:「天哪!天哪 ;一黙也不怜悯我。」

这个叹息的司机正是绿楼的主人。

从车后座发出一个柔弱的女人的声音 ,她有气无力的说:「你没积徳,老天爷 怎会怜悯你呢? J

「为什廉没有?」绿樱主人立即反驳 ,好像是特意让天神知道似的。

「上月,官大人生日那天,我企出一 千铢为他做寿。」

「可是你曾吿诉过我,你给他钱就等 于你做买资投资。」里边传出辩驳声。「 你说你给他一千铢,你就能京回上万铢, 这样'植徳,天神会欢迎吗?」

绿樱主人长叹了一声,然后停住了一

• 86 -

贪儿。

这个坐着说话的女人是绿樱主人的妾 子,她得了很乱病,必需立即急救,恰好 那天晩上,家里没有男人,大儿子带着弟 妹们,坐着父亲的大汽车随司机到挽盛㊁ 去玩了,因此,绿楼主人不得不亲自开着 小汽车陪着丧子在深夜里出来,好譲病人 尽快地得到急救。

就在那一刻,绿楼主人回过头来,看 见妻子疲惫地斜着身子把头俯在女佣人肩 上,闭着眼睛。汽车里暗淡的灯光映在这 位拜金主义者的苍白而又布满汗珠的面孔 上,在这危难当头的时候,财神并不能削 助他;他就向善神祈求対助,但在他顺利 得意的时候,他是从来不祈求任何神的。

「我不行了,玛尼。」他对女佣人诉 苦说。「我们没有办法把车从泥坑里开出 ,来了一除非有二三个男人帮忙推,但是 ,我家连一个男人也没有了。」

闪闪发亮的电光,忽明忽暗地闪耀在 田野上,照在那排茅屋的屋籍上,接着雷 声隆隆,病人害怕得张开双臂惊叫了起来 ,丈夫连忙扶住妻子的肩膀,他不知道说 什么安慰话才好。

「老天爷是不是生我们的气啦?」病 人喃喃地说。

当电光闪耀着田野那一刹那,玛尼从 一扇开着的玻璃门缝中向外探望,雷声停 息了,她的眼睛顿时明亮起来,好像充满 若希望,她说:「乃曼的茅屋好像就在那 儿,我下去叫醒他,让他来筮忙推车好吗 ? J

「呃!乃曼!」绿楼主人大声说着, 以致病人吓得目瞪口呆,「乃爱不就是我 曾经叫到家里来対忙做工的人吗?你赶快 到他茅屋去吧!他一定会帮助我们把车从 泥坑中推出来的。」

女佣人軽轻地把女主人安放好,让她 斜锋在车角上,随即就冒着蒙波的细雨, •打着手电,走向田野,向看前边隐约的寺

屋走去。

过了一阵,长长的一道手镇光沿符田 珑向汽车的方向直射过来,越来越近,越 来越近,绿楼主入看见一个粗壮的大汉在 田珑前头带路,主人京手帕擦着脸上的汗 珠遥视着田野,一边望着带有冀望又带有 忧虑的神态斜躺在车角的妻子。

当乃曼和女佣人经过汽车对面的小沟 时,绿楼主人连忙下车躬身迎接,雨水被 风儿吹进车内,打在他的脸上和身上9要 是平时他一定难以忍耐下去的。

「噢!乃曼,大好人,J他几乎大叫 起来。

乃曼走到离那扇敞开着的车门约一公 尺远的地方站住了。他穿着沙笼,头上披 着浴布,他那黝黑的脸以及那健壮的身船 ,被雨水淋得发亮。乃曼的神色很严肃。 绿栖主人含糊的说:「我非常需要对助, 我的车陷在泥坑里了,怎么也出不来,需 要人削忙推一下才行。乃曼,我的恩人, 请你沏一下忙吧!」

乃曼严福的盯着富翁的脸,并且庄重 的说:「我和你素•不相识,要我随便出力 气,没有这极规矩。」

绿樱主人大吃一惊,但他还是硬着头 皮说下去:「乃曼,你要多少钱,我都一 一照付。」

「人的气力不是不値得什么钱吗?」 乃曼的语调变得强硬,「不是到处都可以 找到的吗?那就请你到别处去找吧!」

乃曼一边说着,一边转身要走,绿楼 主人惶惑已极,他几乎用尽了力气喊:「 乃曼,先别走,我的妻子病得很厉害,我 正要带她去就医,如果遅了,就有生命的 危险,恩人,整助推一下吧!我实在没有 别的办法。」

乃曼转过身来,叮着从车上下来跟在 他们后面的丝楼主人的脸说:「力气不値 钱,钱最重要,用钱去推推看,也许它能 梵助你从泥坑中推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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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龙就迅速的转身朝任1埔走去,当他 走到田城上时,绿楼主人快步的追了上来 ,搅住乃段的腰,哀求他花助,乃曼挣脱 了他的手,绿楼主人因失去了平衡而倒在 汪着水的旧地裂O乃殳正要遮步前进的时 候,聴到从后边傅来的女人的颤抖的声音 ,「请看在重病的女人的面上,恩人,救 救命吧!」

乃曼的两脚停住了,女人的呻吟打动 了他的心,他琲得两眼发黑,差骤儿捽倒 。他收住脚,把头转过去,咬紧牙,然后 就转向刚站起来的摇摇欲倒的绿楼主人说 :「我的心不像你那样硬如石头,先在这 儿等一下,我就来沏忙。」

他迅速的走上田珑,绿栖主人算着车 边在大雨中喘着气,还凝视着这黑暗的田 野,望着闪着隐约之光的小茅屋,他目不 转睛的盯住那小茅屋,眼神中充满了希望 ,此刻,他感觉到这所小茅屋就像是一座 佛堂。片刻,他就看见一团黑影从田珑上 上来。

乃曼和他的两个怜居一起来了,他拿 首铁饭头走在前面,主入见到他们就像见 到了救主,乃曼的表情仍然很严肤,他没 有看富翁,也不作声。-

乃曼马上动起手来,他用手里的铁镰 头托住陷下去的车轮,用强有力的臂膀猛 然一撬,把车轮撬了出来,然后他的两个 伙伴就把木板壑在车轮下。然后,乃曼用 右手擦去脸上的汗珠和雨水,把铁镰头丢

在地上,转过来命令静静地站在背后的绿 楼主人到车上去开动马达,他册三个人准 备用力推。

绿栖主人迅速地坐在惊驶座上,然后 开动马达,拉上闸。乃髭弯下身去用力推 陷下去的车轮胎,另外两个同伸用力推车 身。马达声和油门声诉然响起,刚才不能 从泥坑里出来的汽车,这时,由于三个人 用力推,增加了动力,立刻就从泥坑茨眺 出来。

绿楼主人停下了车,打开车门,探出 身来,大声对乃曼说:「谢谢你,恩人, 如果我老婆及时找到医生能够脱离危险, 那完全是由于乃曼兄弟的力量。」

乃曼大声插嘴回答道:「以前我病得 快要死去,后来又被救活过来,可不是由 于你们的款助。」

病女人喃喃地说:「我们经常念叨 菩萨,可从来没感到像•这些穷人亠样亲 切。」

马达声响起来,汽车载着病犬直向大 路驶去。在大雨中,乃曼扛起铁缴头,同 两个伙伴棒转头向黑暗田野中的小茅屋走 去。 "'

㊀「栉叶」是一种棕槛1树叶,一般贫苦人家 多用来盖房子。

㊁「挽盛」是泰国东海岸一个海滨避岩胜地 ,距离曼谷约七十公里。

(译文畧经编者删节)

• 88 -


讽刺小说二篇

卡拉迦列

成串的弱点

我呀,我也有一个弱黙:话说冋来, 我也是一个人呀!我的最亲爱的女朋友, 玛丽小姐的愿望,对我说来就是命令。我 看得很淸楚,我的女朋友从来没有滥用过 她那种无限的威权,而这秋成权她明明知 道她是有的。因此,我对她的命令就愈加 心甘情愿地服从了……来看一看这一次事 情吧,看她怎样指使我来替她服务的。

「亲爱的朋友,

我知道您跟哥斯弟加敎授是非常 好的朋友,他对您是什么事也不会拒 绝的。倘使您能请求他给他的在X中 学四年级谊书的学生,米迪加的拉丁 文分数打上七分,那我将会无限的感 激您。这个孩子是我的一个很近的亲 戚,他要是得不到七分,便不能升级 (他已经留过一次级了),这件事对 于他的家庭---个很好的家庭 

将是极大的不幸,而且对我说来,也 是个极大的苦恼。

祝你好

您的最亲密的朋友

玛丽

啊!这是不能拒绝的好意,你命令得 可眞巧妙!这一次也眞巧得很,哥斯弟 加,也有一个弱骤:话说回来,他也是个 人呀!他跟我感情非常好,什么事也不 会拒绝的。我立刻赶快上拉丁文敎授家里 去。

「亲爱的哥斯弟加,我来找你,因为 我相信你不会拒绝我的请求的事;我知道 你的友情我是能够信赖的,同时我一秒锤 也不愿窓懐疑,这一次,你知道,这是一 个与我非常有关的问题,要是我一点也不 相信你是一向对我有感情,它绝对不是假 的话,那?可以说得...简洁一些…… ...J

「简洁一些.....」哥斯弟加说,「 我明白.......用不到兜圈子说话。你一定 是来替一个坏学生求情的!」

「他不是一个坏学生,哥斯弟加;他 是一个出自一个非常好的家庭的孩子,他 是我的亲戚。」

「天晓得他是怎么样的懒学生,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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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的懒冒•头!」

「你搅错了,亲爱的哥斯弟加;他是 一个最好的孩子!我请求你别譲我失望! ……我上你这儿来,因为我相信你不会拒 绝我的请求的。我知道你的友情我是能够 信頼的,同时在任何时候,我都不怀疑, 这一次,徐知道,这是一个与我……J

「好啦,别再说这些废话啦!你知道 我多么喜欢你;在咱两人当中,用不着旁 人一样耍什应客套。你要我给你那个受你 保护的小混宣打上几分?」

「七分,亲爱的哥斯弟加!」

「但是那个小畜牲要是什么也不懂呢

? J

:「你倒是瞧瞧你!就算他什么不懂, 我看,他不能算是第一个也不能算是最末 一个什么不憧就升级的入……我求求你, 亲爱的断斯弟加。如果这个孩子再留一次 级的话,对于他的家庭---个很好的家

庭一将是极大的不幸,对我说来,也是 极大的苦恼……」

「好了!朋友的请求是无法拒绝的,

J哥斯弟加说。「你呀,谁也没有你这么 会求人!好吧,好吧「我这一次就再根据 你的意见……我给这个小混蛋打七分。」

.「谢谢你,亲爱的哥斯弟加。你心眞 好! J

「他叫什么名字呀?」

我立刻在口袋里东掏西掏,找寻玛丽 小姐给我的那封信。它不在了……我对哥 斯弟加说:

「等我一等。」

我飞一般地奔出屋子,赶回家去,… …在家里也没有这封信的影子……我连忙 又赶到玛丽小姐家。

「最亲爱的朋友,事情进行得顺利; 我已经从敎授那里讨到了您所要的分数; 现在我只需要那个受你保护的人的名字。 那个小孩子叫什么名字?」

r我在信上已经写给你了。」.

「糟糕的是我在家里面把你的信夹在 别的文件里面,一时找不到了,可是事情 又很紧急。我不想再浪费时间来找它,所 以我到你这儿来……他叫什么名字?」

「老天爷,我记不起来了,」我的娇 柔可爱的朋友回答道:「我全都对你说吧 ,柏蕾太太,我的一位好朋友,我跟她的 感情好得很一她的要求,我是绝对不能 拒绝的—她知道您很欢喜我,您从来没 有拒绝过我的要求,她又知道你是哥斯弟 加敎授的好朋友,他很欢喜你,•他也决不 会拒绝你的要求,因此她才要我写一封信 给你O」

「那末现在该怎么办呢?」我说。

'「上柏蕾太太家里去吧!去问她那个 她托我转托您的孩子叫什历名字。」

r听候差遣!我马上就去。」

我拼命地跑到柏蕾太太家里,对她说

「柏蕾太太,我有一件事来找您:您 曾经为了一个小孩子的事情1托过我的朋 友玛丽小姐,要她转托我,再要我去托我 的朋友,哥斯弟加敎授……」

「是盼,有这么回事。」、

'「那末,那个小孩子叫什么名字?」‘ '「玛丽在她的信上没有写给您吗?」

「写是写上了,可是我娜封信不知 道丢在什么地方去了 ‘玛丽小姐也把这个 名字忘记了,她叫我上您这儿来,要您吿 诉我。」

.「我……老实对你说……我也不淸楚 了,因为他的名字是写在一张小纸条上面 的,那张小纸条我丢在玛丽家里了,不过 我们可以去问迪亚戈太太——她就挨着这 儿住一是她要我做这件事的,因为她知 道玛丽很欢喜我,您对玛丽的要求是一黙 也不会拒绝的,同时她也知道哥斯弟加敎 授决不会拒绝您的要求。」

-90 •

r那末我怎么办呢? J我说。-

「等一等,我去把迪亚戈太太叫来 ——她就住在隔壁。」

我没有等好久,迪亚戈太太来了。可 是多么倒霉啊!她也不知道那个受我们保 护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她把那张小纸条交 给她的朋友柏蕾太太了。

「那怎么办呢?」

「快上伊哥太太家套去!」

我赶到伊哥太太家里……从那儿又赶 到沙克拉太太家里。后来又赶到毕斯戈太 太家里……好了,我总算找到头了……那 个小孩是毕斯戈太太的外甥,她姊姊达思 太太的孩子一米迪加。

我们之间,谁都不能拒绝谁一毕斯 戈太太不能拒绝达思太太,沙克拉太太不 能拒绝毕斯戈太太,伊哥太太不能拒绝沙 克拉太太,迪亚戈太太不能拒绝伊待太太 ,柏蕾太太不能拒绝迪亚戈太太,玛丽小 姐不能拒绝柏蕾太太,我不能拒绝玛丽小 姐,而我的朋友哥斯弟加敎授也不能拒绝 我……我赶忙又到了帮斯弟加家里。

「亲爱的哥斯弟加,别让我失望…… 我上你这儿来,因为我相信你决不会拒绝 我的请求。我知道你的友情我是能够信赖 的,同时在任何时候,•我都不懐疑……」

「好了好了,老朋友,废话少说…」

「我请你把你答应给的七分给他吧。

J

「给谁呢?」

「给米迪加。」

「米迪加•?我记不得有叫这个名字的 学生。」

「这不可能。」

「来查一查!……」

他翻阅他的学生名册。

r没有,在低年级里,没有一个叫米 迪加的人。你搞错了;他一定是在高年级 的。」

我又跑了……这一回我直接跑到毕斯 戈太太家里。

「毕斯戈太太,你的外甥是在哪一年 级考试的?」

「六年级。」

「啊!」我说,「……好极了 !」

我急急忙忙地又回到哥斯弟加家里; 我对他说:

「我的这个米迪加是在六年级。」

「旣然这样,那就不是我这一班的了 • 。他是荞治班上的。你认识不认识乔治?

J

「不认识!,你也不认识吗?不过他 总是你的同事呀!」

「当然,我们还是很要好的朋友呢, 他什么事也不会拒绝我的。」

「旣然这样,」我说,「我请求你, 别让我失望!……我知道你的友情我是能 够信赖的,同时在任何时候,我都……」

「你这一套还有个完吗?你的车子还 停在那儿……赶快上乔治家里去吧。」

我们到了乔治家……我在车里等尚•斯 弟加。没有会儿工夫,他就出来了。

「你运气眞好:我到的正巧;再迟一 刻钟,我们两黙钟才来的话,他就要把学 生名册送到学校去了,并且要在分数单上 把分蛟登记上:你那个受你保护的人是三 分。」

「现在呢? J.

「七分。」

于是我不禁想到,要是晚了几分钟的 话,将会怎么样啊;几分钟之差将会使一 个小孩遭到不幸!米迪加又要留一次级了 ,尽管他的婿妈达思太太这样爱他,尽管 达思太太是毕斯戈太太的姊姊,毕斯戈太 太是沙克拉太太的朋友,沙克拉太太是伊 哥太太的朋友,伊哥太太是柏蕾太太的朋 友,柏蕾太太是美丽的玛丽最亲密的朋友 ,而我是这样热烈地爱着玛丽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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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朋友

马克先生坐在一家酒店裹,巴望会看 到什么朋友来。他的心情非常妤,很想跟 人聊聊。他等了并没有好久,因为不到一 会见功夫,就来了一位熟朋友,拉克先生 。拉克先生满脸愁容,走到马克先生的桌 子跟前坐下。读者请多多原谅我,在下面 这样整个一段对话里,我没有注明说话人 感情上的表现,声调,以及动作——虽然 注明出来对于一个生动的作品来说是需要 的——同时,那些没有用文字表达出来的 地方,读者还得经过自己的猜想,•把其中 的意思琢磨出来。.

拉克晚安,马克。

马克晚安,拉克。

拉克你来了好久了吧?

马克没有好久……才来了十来分钟 ..你喝半杯吗?

拉克好的。

马克茶房,来两个半杯…(对拉克 说)你怎么啦?我看你的脸色有一点••••••

拉克 是的,我不大舒服……我累坏 了。昨天晚上我在戈斯曼家里,一直待到 天亮。

马克跟些什么人在一起?

拉克跟些朋友……我们谈到你了, 谈得很多。

马克是眞的吗?谈些什么?

拉克 啊,没有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全晋一些曲毛蒜皮的事情!......你也明 白那些人……

马克明白是明白,不过……是不是 有人讲了我的笑话?……是不是有人在我 背后乱说我?

拉克哦,你瞧,这就是你的缺黙 ——你老-是想得太过分了。

马克可是际自己不也是说……

拉克 我说了什么?我什么也没有对 你说……我只对你说:「你也明白那些人 」•你眞可笑……你要所有的人都说你 的好话,谁也不敢批评你,哪怕是极小极 小的一黙小事。哦,这就是你的缺承—— 你太自以为是啦。

马克 不,我一点也不自以为是,我 请你多原谅;但是你们不谈别的,光谈我 ,我不得不惊奇……

拉克呵,你知道,都是由于庚巧… …说实话,没有一个人公开地说你的坏话 ……你想得到,也没有人敢呀,谁都知道 我们是多要妤的朋友……不过,总有一些 鬼鬼祟祟的谈论啦什么的……

马克到底是什么呢?

拉克 呵!是些坏话……有一个人特 别对你不满,可是他又说他是你的朋友;

马克这个人是哪一个?

拉克瞧你这个人眞有趣!……这关 你什么事呀?

马克我很想知道这个人是哪一个。

拉克我不能吿诉你。

马克 我对你发誓,我决不会去找他 算账;他也决不会知道我已经晓得他说了 我的坏话……

拉克首先你连他究竟说了你一些什 么话也不知道呀。

马克那你吿诉我。

拉克吶,你瞧,这就是你的缺黙 --你的好奇心太重了。

-92 ,•

马克 可是,老天爷呀,为了要知道 哪些人可以相信,为了知道怎样来防备, 就算我好奇心垂,想知道别人,尤其是我 的朋友们说了我一些什么,那也是很自然 的呀。

拉克 你说,要不要再来一杯啤酒?

马克妤的。

拉克茶房,两杯啤酒……

.(隔了一会,茶房送来了两杯啤酒)

马克好说了吧?

拉克说什么呀?

马克说说这个朋.友他讲了些什磨?

•拉.克他对弥相当不满……我记不起 来当时是怎末说呀说的,说到了聪明人这 个题目上来了。我就说:「吶,马克,倒 是一个聪明的家伙」……因为你知道我一 直是把你看做一个聪明人,我没有说出来 ,那是因为你是我的朋友,总而言之,允 我向你率直地说,我丝亳没有逢迎你的 意思•••…可是为什么我又说了这么多废话 ?……我了解你,你也了解我,谢天谢地 !我有一切人都有的全部缺黙,不过你们 大伙儿都应该认识到我有一个优对,那就 是诚恳,我诚恳地向你承认,我非常后悔 我刚好看到那些朋友在谈这些事情,你知 追...

马克一可是,亲爱的,到底是唯说的 这些事情呀?

拉克你。

马克我?

拉克 是的,天呀,你用一种什么眼 光在望着我呀……眞好像是……你不用相 信我对你说的话一样。

马克但是,首先有什么可以相信的 呢?你连什么都还没有跟我说呢。你对我 说,我的一个朋友,昨天晚上你发觉他对 我不满,而你呢,你却认为我是聪明人。

拉:克是呀,我是这样认为的。

马克但是这位朋友对我不满吗?

拉克 这就是我想说的;可是你老是 打断我的话!吶,这就是你的缺熙——你 爱打断别人的话!

马克 妤,我不来打断你的话!你说 吧,我听着!

拉克当我说你是一个聪明人的时候 ,他嘴角透出了一丝微笑,就像这样,那 意思好像是说:「你只配是一个傻瓜,J 接着,又说了这么几句:「他也许是一个 聪明人,我承认;可是他有一黙神经…… J

马克我有一点神经?.

拉克是的,有一黙神经。

马克竟会有这种事!这位先生凭什 么理由说我有一糜神经?

拉克 他说了妤多理由呢……

马克有些什么事实?

拉克他说你工作一向不认眞……

马克这不是眞的!

拉克他又说你以前有三次差一黙给 人开除出来……

马克简直是胡说!

拉克他又说你赌起钱来一众本事也 没有,什么人都看•不起你!

马克.我,我一黙本事也没有?

.•拉克他又说你爱喝酒……

马克 我喝些什么啊?……一天两三 杯啤酒。

拉克他又说你娶了一个没有嫁妆的 女孩子。

马克这个吗•,这是自己的事情!… …啊,这头猪!……聴着,吿诉我,我请 求你,吿诉我这头猪是哪一个,我太想知 道了……

拉克我跟你说过你不会知道他的名 字的。 ..

马克 旣然你把我当作一个朋友,那 你为什么不吿诉我呢?

拉克 好让你出卖我吗?……得啦,

•・ 93 ■

别妄想啦!

马克我对你发誓……我对你发誓我 连一个字也不个对他说的。我只想知道是 谁,我妤防着他,轻视他。

拉克 我不能吿诉你,马克。

马克 我凭着我的荣誉发誓!聴着, 我请求你,吿诉我那个人是谁。

拉克喏,你瞧,这就是你的缺灵 ——你不大愼重。我再一次地吿诉你我不 会吿诉你那个人是谁!不过,我也不会讲 别人聴不惜的话!别人有的缺黙我全有, 但是谁都应该知道我有一个优点,我呀, 我为人愼重……我不喜欢挑拨是非。

马克 那么,允许我对你说,你不是 一个朋友,就让我原先以为的那样。

拉克 我!我不是你的朋友?得啦, 这眞是说得太妙了……

马克不管怎样,-一个朋友……

拉克这是我的错误……要是我愚蠢 到跑来吿诉你••…•可是现在,我闭上嘴啦 ..下一次如果你再聴见我吿诉你不管什 么,罚我请你喝李子酒。(对茶房)喂, 茶房,再来两杯……

马克那么……那个朋友说到我的话 就只是这一些吗?

拉克 他还说……可是,这对你有什 么用呢?

马克这对我没有用……可是,我的 好奇心很重,我想知道那些人讲的壊话到 底讲到了什么程度……你说这个人是我的 一个朋友。

拉克是呀,一个好朋友……

马克一个亲近的朋友吗?

拉克是的。

马克他还说了些什么?

拉克我什么也不说,你快发脾气了 ……你应该承认,这就是你的缺黙,你很 容易发脾气。

马克我对你发誓我不发脾气……

拉克他说到队的太太..说..

马克说什么?

拉克他说……总之,那都是些没有 一点意思的话!他说你还要不要我再跟你 说说别的!可是我打断了他的话。我对他 说:「我不允许你侮辱我的朋友的太太的 名警,你知道吗? J

马克怎么?我太太的名誉?

拉克是呀,他说你的太太对你说来 ,是太俊俏太年靑了一些;他又说她因为 穷所以才嫁给你,可是……

马克可是怎样?

拉克可是他又说她老是上戏院…… 我回答他说:「他有一个不用花钱的包厢 ! J他对我说:「那末,别人不是在树林 里看见她早晚一天骑两次自行车吗?」我 说:「这也是不用花钱的。」「那么,夏 天上西掷亚去呢?难道她在那儿度假期也 是不用花钱的吗?」他说。「她那儿来的 钱这样讲究排场啊? J

马克眞是下流!

拉克他接着对另外一个朋友说了一 句再淸楚也不过的话。

马克对谁说的?

拉克我不能吿诉你。

马克 聴我说,拉克!我眞的要发脾 气了!……我命令你马上吿诉我……

拉克要是我不愿意说呢?

马克 你应该愿意说,你要明白,如 果你不说,我就要打你一记耳光,你懂不 憧?

拉克 喏,你应见没有?这就是你的 缺黙--你火气太大。

马克 是缺黙也好,不是缺跄也好, 你立刻吿诉我他向谁说的这句话。

拉克你一定要知道吗?

马克当然啰。

拉克对法力加说的。

马克 对我太太的妹夫说的!对我的

• 94・

连襟说的?

拉克 嗯,对你的连襟法力加说的。

马克眞是卑部,眞是下流!他究竟 是谁?你快把他的名字吿诉我,快!

拉克 吶,你瞧见没有?这就是..

马克 我才不管这个!……你把他的 名字吿诉我!……

拉克我不吿诉你!……

马克 我要打你耳光了,彳尔听见没有 ?

拉克 邢可太妤了!你先不要对我这 样不客气,因为……不管怎样,这是有黙 见过分了 !不过这不是你的错,而是我的 错……我刚才吿诉过你别相信你的朋友, 别那样老是轻易相信所有的人,我让你注 意别人说过你和你太太的名理问题的话, 而你呢,不但不感激我,反而骂我……你 通得我下一次看见你就要避开……

马克这样说来,你不肯吿诉我那个 人是谁了 ?

拉克是的,我不肯。

(他叫茶房来算账。长时间的沉默。 在沉默中,马克用手指敲着桌子,这样子 像是在准备做一桩什么大事情•似的。一个 新进来的客人,塔克,走到这一对朋友的 桌子旁遶)

塔克晚安。

拉克和马克晚安。

塔克 拉克老兄,你眞是有骤混贺… …你叫我在戈斯曼家里像个傻瓜似的等了 一夜,一直等到天亮,而你……

拉克对不起,请你原谅……我累壊 了,支持不住了,我跟别人一样睡了一整 夜,昨天晚上我八黙钟就睡了。

马克 (忽然站起来,怒气冲天,大 声地说)啊!这样说起来,你一早就睡了 !你昨天晚上没有上戈斯曼家去?……现 在我可知道这一位鼎鼎大名的朋友是谁了 ……好,接住!(他重重地打了他两下耳 光,走掉了)

拉克吶,你瞧,这就是他的缺黙 ——他是一头猪! 一个老粗!……一•个下

马克好吧!

流坏!

. 95 .

人的一生是由许多个或悲或喜的生活片断组 成,成千成万人不同的生活片断,交相错综使形 成了复杂的社会现象;入是社会的中心,社会是 人的整体,他们相互存在发展又相互彩喜。人心 有善有恶,社会便有光明的一面与黑暗的一诵。 歌颂善良的心与社会的光明面,对于人类和社会 前途的发展,舍起促进的作用;同活人们的不幸 遭遇,鞭谶罪恶的行为,揭诚、扌比 判社仓现实中的阴嗜、不合理现象 ,对于改善人生与社会也同样起若 特极的作用。入的作为是否有价値 ,是根据他们对社会事业的影辔去 冲虽;文艺作品的价値,也同样用 上述的原则去衡员°

文蕤工作者走的是什么道路, 从什么角度去取材、创作?这是不 用多言了。

「南洋义艺」创刊号上发表的 作品,是符合上面所说的精神的; 也即是说,这些作者所走的道路是 正确的。不管他侧从什么角度去取 材和创作,但他们都抱着这样崇高 的目的一赞美高贵的友谊和美好 的小物,以激起我们善良的感情; 揭绯并批判人间的丑悪现象,唤起 我们对腹i败行为的憎悪,从而引起 我们追求光明、努力献身于改善社 会现实的热情。道样的作者与作品 ,其前途是可以肯定的。

谊者们读过他们的作品,一定 会竟得,他们并不故意去楝选惊天 动地的大事件为题材,他们笔下的 一事一物,原是生活中常见的,也 即是说是平凡的;平凡的小事件到 了作家们的手中,就变成了不平凡 的作品,道就表明了他们是不平凡 的作家。

「太阳下山了」中的少林广、张七皮、林江 等等人,正是我们在街头巷尾随时可见到的小市 民,他们在恶劣的环境中用尽一切力虽去挣扎, 才勉强博取到,口「淸茶淡皈J,这些人的生活 遭遇无疑是基愁日子多于歓笑的时刻,但在作者 的筑下,我们看见道些人虽在生活搏门中会感到 困倦,可是他们的灵魂却饱含着精力,对生活充

切 部 a

疋 不 朽 的 作

口口

Kill

目目目能ii

满信•心一他啊是坚强的人,然而他们挣扎得那 据辛苦,使我们妆来就熨得会社环境对于他们是 太不公道了。现在性是故事的开端,对于以后的 发展如何,还只有作者知道。不过从这万多字套 ,作者是槪括了那底复杂的生活场景,介绍了几 个富有典型性的人物;每一个字中都充满若浓必 的海外社舍生活缄味,从这黙揣测,我们相信通 过林江未来的生活迫遇,可以使我 们淸晰地看到海外社会眞正的本质 O

「夜歌」里的瑞玉师娘和显应 ,也是生活中常见的人物,她们的 心是那么高贵善良,在患难与共的 生活中她们的情谊那么眞挚,使我 们看来非常感动;在这斑,作者衷 心识美的高贵情谊深得读者情感上 的共呜;对于读者的理智方面,却 又敎我们意识到:还些生活遭遇不 幸的小人物,有伟大的心灵,是可 敬的人!

对于「生命的儿戏」中的乞丐 ,也是我们所熟悉的人物。一个乞 丐之所以成为乞丐,在生活里无疑 是经历了许多波折;但他们不一定 都値得同情。有的则是过惯了游手 好凹的生活,一旦环境变了,他们 台挣扎对抗的能力,才沦为乞丐 。他向你讨钱的时候,你自然无从 知道他是否値得怜悯同情;对于一 个作家,他是要弄淸楚了才好把他 描写下来的。这篇作品中的两个乞 丐,作者就从他们乞钱的技俩中道 出了他们的巡遇。作者需然没有花 许多筑黑去描述他们沦为乞丐的经 过,但是却已淸楚地指出了他们中 哪个値得同情了。作者借两个可怜 的孩子无情的镜赛,指斥了那些众 几个小钱去•愚弄可怜的生命的人。

其他各篇,也都从不同的角度上反映了许多 不同性质的社会生活问题,眞正做到了如创刊词 的标题所说「为人生,为眞理」的精神。我们希 望作家们一切的作品都能在读者的心中成为不朽 的作品;只要大家多方面努力充实、提高我们的 修养,本若面向人生,服腐眞理的精神进行创作 ,我们认为这是有可能达到道目的的。

• 96 •

从前,在

论海瞅学 一个美丽而富 庶的王国里,

,兽 王 的 有一个国王, 一个高贵的王 后;有四个大 臣,他们被称 为「国家的栋 梁」;还有一 个军师,他是 国王的耳目; 还有文武百官 以及国王的妃

「祖

嫔宫娥等等。

国王在四

境之内,享有 很好的名声.。

不过国王

和他的大臣都

不惟得法术, 因此打起仗来,没有必胜的

把握。

那时候,这个王国的军力很薄弱,国 王的本领也不高强•,国王对国家的安全很 担心,他想,万一敌人侵入国境,整个国 家很容易陷入敌手。

有一天,国王一大淸早就带着王后走 出宫门。军师、四个大臣和其他官吏都像 往常一样跪着朝见国王。这天早上国王的 心理只想着一件事:就是到塔卡斯拉王国 那里去跟随帝沙帕摩卡大师学法术。

他们走了几天路。到了笫七天,他们 到达了塔卡斯拉。他们找到了帝沙帕摩卡 大师,他们恳求大师收容他们做弟子,把 法术传授给他们。大师答应了,开始把变 形法敎他们。学会了这种法术就能够随心 所欲地变成野獣、妖怪、神仙或者怪鸟。

等到他们学会了一切法术,.国王就向 师父吿解,要回到自己的王国里去。师父 答应了,于是国王、王后、军师和四个「 国家的栋梁」一起离开了塔卡斯拉。

他何走了两天,到了第三关,他们速 了路,不得不穿越森林。他们的口粒不够 供应他们的需要,他们只能够挖些植物的 根茎和采摘树上的果子来充饥。于是国王 担心他啊可能俄死。他和军师、四个大臣 以及王后一起商虽:

「现在,」国王说,「我们遭难的日 子到了,我们没有口粒,不能够继绩起路 ,我们该怎座办呢?」

「我有一个主在,」军师说,「我们 大家都学过变形法,我们可以一起变成一 只猛兽。那么我们就能够捕捉那些弱小动 物来充饥,等到我们回到家乡,我们再恢 复我们的本来面目。」

国王、王后和四个大臣都读美这个意 见。

「那么,」国王说,「我们每人选择 猛兽身体的一部份,大家一起变成一只猛 兽吧。」

那四个大臣愿,氐变成猛獣的四双脚。 军师愿意变成尾巴。王后呢,她愿意变做 身体。这样一来,猛兽的整个身体都有了 ,只差一个头,因此,国王要变做猛兽的 头。

这样决定以后,他们一起念着眞言咒 语,马上就变成一只猛兽;这只猛兽就称为 老虎,是兽中之王。老虎摇头摆尾,跳跃着 去追捕麋来充饥,再也不愁缺乏食物了。

老虎在山林里过着无忧无虑的日子, 渐淅的忘却了他们的王国,愿意继续在山 林里生活下去。

这就是兽中之王一老虎——的来源。

老虎的尾巴本来是个军师,因此它能 帮助老虎找寻猎物。老虎的身躯柔软轻捷 ,因为它是王后变的,是女人的身躯。老 虎的脑袋具有万分威严,双眼射出凶光, 因为它是国王变的,国王是最有权威的人 。还有,老虎的四只脚坚强有力,而且有 尖利的爪子,因为它们是国家的栋梁一 四个大臣--变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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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巫与甲鱼


从前有一个渔夫和他的妻子,他们有 一个很美丽的女儿,名字叫做小姑娘。做 妈妈的非常喜欢女儿,但是做爸爸的却不 大把女儿放在心上°有一天,夫妇俩乘了 一只船出去钓鱼,钓了好几个钟头还没有 钓到计么,渔夫焦燥得不得了,他的妻子 也因为怕女儿吃不上鱼而十分心急。他们 赏了很大的劲才钓上一条鱼,那做妻子的 立刻叫起来说:「这是给小姑娘的,不资 的。」随后又钓到一条,那女人又叫道: 「这条是给小姑娘的。」这一下子,那做 丈夫的可火了,就拿起桨来打她,她掉到 了海裹,变成了一只大甲鱼。渔夫当她是 淹死了。他回到村子裹,只简单地对别人 说妻子掉在海里淹死了。大家以为这是一 个不幸的意外事件。都为了渔夫的不幸而 替他难过。

过了些时候,渔夫决定又要结婚了, 他挑上了一个可恶的老巫婆做妻子。她是 一个频妇,也有一个女儿。这个女儿是一 个脾气很坏的年轻女人,长得很难看,又 加上J 一脸的麻子。这母女俩都很妬忌小姑 娘,因为她又美丽又温.和,她们老是折•磨 她,不给她过好日子。他们把家里所有的 事情都交给她去做,还不断地骂她和嘲笑 她。渔天也不管小姑娘,随她去给他的妻 子和养如欺侮。

一天下午,小姑娘觉得非常难过,就 从家里溜出去,到了海边。她坐在那里哭 得十分伤心。忽然她看见亠双老甲鱼朝着 她游遍来,她觉得很惊奇,因为她看见老

〔缅甸〕

甲鱼也在哭。她猜想这老 甲鱼是她的母亲,就把甲 鱼抱了起来。甲鱼当然不 能和她讲话,但看起来牠 很高兴和小姑娘在一起。 这样,每天下午,小姑娘 都到海边来,和甲鱼在一 起,一直耽到天黑。

过了几天,后娘和她 的女儿注蔵到,尽管她们虐待小姑娘,小 姑娘看起来比以前还要快乐些,而且每天 下午都不在家。于是她们偷偷地跟着她到 了海边,看见她坐在那里和甲鱼讲话。小 姑娘居然有了朋友'她们非常生气,决心 不让她享受她的快乐的下午。

第二天早晨,后娘做了许多又脆又干 的烙饼,把它删放在床垫底下。等到下午 她丈夫工作回来,后膜装病得很属害,睡 在床上翻来覆去,这时候烙饼就在她身底 下发出格格的声音,她不断地哼着说:

「我往这边翻身,格,格, 我往那边翻身,格,格, 我的骨头碎了,我要死了。」 丈夫很着急,就跑出去把村子里的务 生叫来。这医生预先拿了后娘的钱,所以 他把病人看了一眼,就说病得很重,但要 将好也很容易。「马上给她吃甲鱼的肉> J 他开了药方说,「她立刻就会好的。」

「多么运气!」病人叫道,「我的女 儿吿诉我说,每天下午有一只又大又肥的 甲鱼要到海边上,我的丈夫立刻就可以去 把牠捉来。」于是她的女儿把渔夫带到小 姑娘抱着甲鱼坐着的地方。尽管小姑娘哭 哭啼啼地哀求不要害那只甲鱼,可是渔夫 当场就把甲鱼弄死了,并且吩咐小姑娘赶 快替她的后娘炎好。

可怜的小姑娘!她立在厨房里为后娘 准伽晚餐时,她哭了又哭,伤心极了,而 这一件工作又非常累人。这只甲鱼大得出 奇*她得洗出一百多双株子盛炎好的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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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最后一切都弄妥了,后娘从床上跳下 来,说她一间到甲鱼肉的味道,她的病就 好了,她请丈夫和女儿和她一起用这顿竖 盛的晚饭,而且不怀好心地也叫小姑娘来 吃。小姑娘当然不吃,她说她不舒服。甲 鱼肉太多了,后娘决定给每个邻居送去一 碟,因为她虐待温和的小姑娘,邻居扪都 对她不满意,她想藉此去讨好人家。所以 她吩咐小姑娘给村里每户人家送一碟甲鱼 肉去,并代她向大家问好。

每到一家,人家总问小姑娘:「我啊 有什么方法能够使你快乐呢?」她总是回 答:「请把肉吃了,但不要把胃•头扔掉。 把它们放在你的屋檐下,那末我不用惊吵 你们,就可以把它们捡起来。」那天深夜 ,她到一家一家的屋檐下,把骨头捡起来 带回家去,埋在门外,她起了一个誓:「 如果我眞爱我的妈妈,让这儿长出一棵结 金银果的树来,做她的坟墓的记号。」第 二天一淸早,所有的邻居都很惊奇,因为 他们看到渔夫小屋门前,一佼功夫长出来 一棵奇妙的树。这棵树确实奇妙,因为上 面的果子有的是银的,有的是金的。正当 邻居们瞪目结舌地站在周围看着那棵树的 时候,国王在猟象时走过这里。「这个偏 僻的小村子里居然长着一棵金银树!」他 说,「这是谁的树呀?」

后娘从小屋里出来回答说:「这是我 女儿的,,皇上。」

国王叫后娘把女儿带到面前来。

「如果眞的是你的,把你的果子摘下 来跟我一块去,」国王吩咐她说。后娘的 女儿爬到树上去,虽然用麦力气,怎么也 摘不动那果子。「我不相信这棵树是你的 ,」国王皱着眉头说,「我想知道谁是这 棵树的眞正主人。J*

「我们认为这是小姑娘的树,皇上, J邻居们说。国王把小姑娘叫出来,叫她 证明这树是她的。于是小姑娘坐在树底下 ,起了一个誓:「如果这棵树是我的,让

所有的果手都掉在我的膝上。」果然所有 的果子统统掉到她的膝上了。国王非常高 兴,就让她坐在他的象上,把她带到京城 去,封她做了皇后。后娘和她的女儿又恨 又气,一怒就索性把树砍了。

过了四五个月,后娘和她的女儿想到 了一个计策,要把小姑娘害死。她们给她 送了信去,求她原谅她们以前的罪过,还 请她来和她们一起过几个星期。小姑娘答 应了,不过在随从们离囲以前,她嘱咐他 们一个月之后回来凌她。

后娘和她的女儿在表面上对小姑娘非 常亲热,但是宝际上急着要找机会杀死她 。一天,后娘乘小姑娘不备,就把一桶开 水倒在她的身上,可怜的小姑娘就变了一 双白布谷乌,很快地飞走了。到了约定的 那一天,随从们回来,可恶的后娘的女儿 穿了小姑娘的漂亮衣服去见她们。「你不 是我啊的王后,」他们很瞧不起地叫道。

「我是的,」后娘的女儿回答说,「 可是你们认不得我了,因为你们不在这儿 的时期,我生了可怕的天花,所以我的脸 麻了。」随从啊半信半疑,但仍旧只好把 她接回国王那儿去。她到了王宫以后,国 王发怒地说:「你不是小姑娘,你的脸上 满是麻子,她的脸像百合花一样美丽。」

「皇上,」后娘的女儿说,「我生了 可怕的天花。你难道因为我生了那病就不 要我了吗?也不是我故意要病的啊。」

然而国王却不相信。

再说,小姑娘是一个精巧的织工,国 王所有的衣服都是她织的。为了想试验后 版的女儿,国王叫她在织机前面,她非常 害怕,深恐衣服织不成,证明了她是一个 骗于。可是变成布谷鸟的小姑娘来救她了 ,因为小姑娘虽然变了乌,仍旧很关心她 丈夫的幸福,愿意让他穿一件好衣服。所 以白布谷鸟从窗户飞进织衣间,用嘴衔住 纺锤,织出了一件式样精美的衣服。后娘 的女儿一声不响地看着布谷鸟,直到牠织

完放下了纺锤;于是她捡起纺锤,把它扔 在布谷鸟身上,布谷鸟拝在地上死了。她 捡起了死鸟,把厨子喊来,叫他把乌烤熟 。晚上,国王到房间里来,她把衣服环给 国王看,还说:「皇上,要不是有一只白 布谷鸟来和我捣跳,这衣服要织得更好呢 。J国王不得不承认这衣服织得好,但他 仍督闷闷不乐,因为他仍旧疑心这后娘的 女儿是个骗子。

国王坐下来进餐,一个仆人送上来烤 熟的布谷鸟。「这是什么?」国王问。

「这是同我捣乱的布谷鸟,」后娘的 女儿说,「我把牠弄死了,专门烤给你吃 的。」

「可怜的鸟儿!我不想吃你,」国王 说若,就叫仆人把鸟京走。仆人也可怜这 只鸟儿,所以也不吃,也不把牠扔掉,而 把牠埋在厨房后面,第二天,厨房后面长 出了一棵大根椁树。后娘的女儿最怕一夜 之间长出来的树,她详细地査问,可是谁 都说不上这树怎历会在那儿长出来。头天 晚上的那个仆人,猜想到这树可能和布谷 乌有关系,因为这树长的地方恰巧是他埋 乌的地方;可是他什么也不说,因为他怕 后娘的女儿。

一对老夫妇到王宫的厨房里来卖劈柴 。卖掉之后,他们坐在大根椁树底下休息 ,一颗大根椁果落在那女人的腿上。「幸 亏它没有落在我们的头上!」他们笑着说 。他们把果子拾起来预备晚上吃。他们到 了家里,那女人说果子还不够熟,不好吃 。所以她就把它放在一只土丧里,准备过 几天之后再吃。第二天淸早,夫妇俩像平 常一样出外去捡木柴,像平常一样,他们 在吃早饭的时候回家来。他们很惊奇地看 到,他们不在家的时候,屋子已经打扫得 干干净净,早饭也做好了。他们到处去找 ,怎么也找不出妤心地为他们打扫房间、 做好早饭的那个陌生人的一丝踪迹来。第 二天早上,同样的事情又发生了。「明天

我要把这个稀奇古怪的事儿弄个明白,」 老头那天夜里轻轻地对他妻子说,「我想 好一个计策了。」

在离开天亮还早的时候r老人就从床 上爬起,用胳肘推推妻子,大声卧道:T 你这个老懒骨头,起来,起来,今天我们要 比平常出去得早一累i,可以多捡些木柴。 」那老妇人明白,她丈夫这么大声地说话 ,是要使什废人都知道他们要出门了,于 是也大声地回答说:「你才是懒骨头呢, 我现在就准备走了。」他们走出小屋,一 面嗔嗔着假装吵架。但是他们只走了半哩 路,又在黑暗中偷偷地回来,他扪看见一 个小小的女人从土建里走出来,跑到厨房 去。「这是一个果子女郎,」老妇人轻轻 地说,「我知道怎样去捉住她。」她一面 说着,一面就京起一条裙子,把借子展开 ,站在土瓮旁边。于是她大声一嗖,把小 果子女郞吓了一跳,直往土丧跑去g老妇 人把裙子扔到果子女郞身上,嘿!小姑娘 站在他们的面前了。「你是我们的王后, 」认出了她是谁以后,他们说,「我们一 定要把你送到国王那儿去。」起先小姑娘 不愿意去,因为她不愿意使后娘的女儿为 难,但是最后她同意了,因为她非常渴望 再看见她的丈夫。

当老夫妇俩和小姑娘去见国王时,国 王和后顺的女儿正召见他们的臣子。国王 看见了小姑娘,欢喜极啦,他对于她的回 来,并不觉得很奇怪,因为他一直疑心后 娘的女儿是个骗子。

「可是我的小姑娘啊,J后娘的女儿 说,「这个女人是一个骗子和女巫。她把 你们都迷惑了,叫你们把她当做我。」

「她是眞正的小姑娘,」那一对老夫 妇说。他们接着就讲出他们是怎么发现小 姑娘的。

小姑娘于是对国王说,她起先变成了 一斐布谷乌,后来又变成了一个果子女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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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件事情上, 我要求按照人民的风俗 来办,」后娘的女儿叫 道,「我荽求来一个神 断考验。」所谓神断考 验,就是争执的双方要 用剑来决斗,决斗时被 吿可以用铁剑,而原吿 却只能用一把木剑。因 为大家认为,证据是在 原吿的手中,如果公道 眞的在他这一方面的话 ,那他虽然用的是木剑 也会•底的。后娘的女儿 根本就不信神断考验这 一套,她只想用铁剑一 下子就把小姑娘剌死。

国王也不能反对人 民的惯例啊,而后娘的 女儿的要求是合法的。 国王只得吩咐把两把剑 京出来,把木剑给了小 姑娘,因为她是原吿, 这案件要由她来证实。 小姑娘面对着后娘的女 儿,发了个誓:「如果 我眞是小姑娘,那末后 娘的剑将不能伤害我。 」这样她就鎭静地站在 那里,并不想去使用她 的木剑。后娘的女儿用 铁剑来砍她,剌她,但 小姑娘一跄也不受伤, 因为鎌剑一碰在她的身 上就变得像天鹅绒那 么柔软。忽然间,木剑 已从小姑娘手中滑出去 ,把后娘的女儿的脑袋 砍下来了。'

放下了红般水笊,懐若轻 众的心情检视一下我们的工作 ,实在觉得对关怀本刊的朋友 们的期望距离尙远。木来我 们可以说是由于峙间不足,但 我们不愿意自欺欺人;这一期 遅有不完善的地方,实在是由 于我们缺少的是经验,不是峙 间!

我们这刊物是为南洋广大 谊者服务的,因此需要多刊载 反映南洋人民生活的作品,但 南洋的作家仍来孺尙不多,本 期中就只能燧同几篇。这或许 未能满足读者们的要求,但我 们相信在南洋各地作家们的支 持下,这个情形一定可以在短 期内改善的。

目前海外各地

的社含除了风俗习 惯方面可能各有较 大的差异外,在日 常生活方面相同的 地方是不少的。因 此有些题材香港訳 者看来到感亲切, 南洋的読者们谊来

也不会觉得生疏隔膜。「寂奖 的山村」中所批判的对待爱情 不儆绸的人,在南洋社会上是 不少的,「兎」中所描给的龙 覃君哀愁无纨的小家庭,在南 洋也很容易看到;「生命的儿 戏」中受愚弄的小乞丐,「流 行症」中的为生活而疲于奔命 的吴发,在泰国和星马以外的 地区,也是常见的。总之,不 管这些作品中描绘的事件是否 发生在我们自己的社会环境里 ,但我们读来决不含太陌生, 它们在一定程度上帮助我们了 缔我们的社会,引罪我们向眞 善美之路遮进。

「马化」的文法路向问题 ,近来在星马引起的讨论颇热

写 彳产 ZJ\

烈,照F1前•的发展看来,这个; 间题恐的不合很快得出成熟而< 具阀的结论。我们看到不少文 章都是在有关「马化」的定义5 方面若笔;把创作「马化」作i 品的实践问题与理论结合起来{ 探讨的文章目诃还是枝少见。I 本期发表小方先生的「从『马 I 化」道略的问题谈起J一文,i 就是比帙具罢的结合'实际情•形 ; 而龄的,希望通过这篇文章,{ 能引起星马义薮界的注意,继 \ 续对「马化」的文绥咯向问题> 提出意见讨论。 ?

文翅的进步有赖于批评,i 能够经常反映读者的意见,对{ 提高创作是有很大的帮助的。5 但我们常见到有些} 批评者,往往不是5 无京则的吹捧就是 > 诞用,沼对于批秤? 者与被批评者都是 ; 没帮助。这显然是 5 批评者对文发批评$ 的原则还没有很好} 的理解。本期徐轩 I 先生「谈文艺批评7

J—文的意见是很具假的,对. 梏助大家认识文装批评的问题 ,是会有帮助的。箫呜先生的 「读『凌叔华」选集」,分折 了作者的优黙与缺黙;可以说 ,像这么冷静和客观的态度, 才是文艺批评者应有的态度。

创刊号如期与读者见面了 ,这完全是由于爱好文应的朋 友们的支持;我们此刻回顾一 下从筹备至创刊号的付印这一 过程,想起大家对我们的期望 、鼓屈与支持,在十分感谢的 心惜下,我们再在这裹诚恳地 向爱进本刊的读者们呼吁—— 请给我们多角稿和给予严 厉的批评!

本刊是面向朿南亚广大读者的文学月刊,因些迫切需耍眞实弛反映东南亚人民生活以及 社舍风貌的作品;任何形式的文学创作,本刊都热烈欧迎:

1、 小说:、故文、诗、侧本、报吿文学、寓言、有创作陆的民间故事等等。

2、 作品评论、创作经験淡、领书笔记'各地文学回体活动报导,以及其他理论创作。

3、 美术作品:素描、木刻、胶刻、水彩、油画,剪纸等等。

4、 译文暂不接受「持约译着例外」。

来稿请用原福纸横写淸楚,标黙符号请放在格内,请勿一纸两面杏写。

来稿请•用正惜写淸楚眞实姓名,中英文地址;发表时华名聘便。

来槁娅付有回信邮票,稿件的录用与否,本刊営于收到来稿后四个月内书面通知作者。 布.来稍如附有退纺邮票,不用时可以退回,但不一定提意见。

本刊对来税有删改权,如不愿删改者,请于来稿时声明。

作品版权原则上属于作者,但本刊有权优先将之出版单行本(稿或另付);作者如把作

品交与别间岀版社岀版,耍先征得本刊同意。 -

来玳i如唤覚一稿两投,宓即取消该稿稿费。

来稿发表后,即灌寄稿}费。 ,

十来槁诮应接名交本刊振辑部。

十一命者沟通南洋各民族间的感浦,促进文化的交流,本刊一切作品皆欢迎其他话文刊物翻 译转载;推事先请玫函本刊,以便通知原作者°

本刊跑址:香港干诺道中55号四艘「南洋文热」编帽部。

Nau Yan.g Litacrature Monthly,

56 Conuauglit Road c. 3rd F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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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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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一年创刊号 一月一日出版

编辑者 南洋文艺编瓣委员会

■出版者 南泮文艺出版社(香港干诺道中茶卜六号四樱)

Nan Yang Literature Publishing Co.

56 Connaught Road C. 3rd Floor

HONG KONG.

发行者 星洲世界书局有限公司(新加坡大坡大马路205号)

承印者 立信印刷 公 司 (香渋骆克道三九三号)

,定价每册钓奸 ’半年雄快 全年猥二辐I:

:星马文艺作品

凌叔华选集(小说集)

凌叔华是五四以来的著名女作家之一,她的作品早已为喜爱新文学的读者们所熟悉。

这个选桀是凌叔华敎授自己从她三十多年来的毁富著作中精选编成的。共有短篇小说二十六 篇,其中有好几篇都先后经日本和英国的报刊译载过,并着文推荐过的。关于这些作品所解给予 我们精神生活上的享受,连士升先生在为本集所写的序言裘说得很恰当:「假如你想洗涤应藏心 愈深处的顶闷,那喔凌叔华的小说是最合胃口。读了之后,你不但六根淸净,万虑皆空,而且你 会觉得J股温暖的人情味,使你的生活更有风趣o J (定仰港币5.00元)

陋巷里 〔独幕剧集) 林晨着

这是一本独幕剧集,里面包括「圣诞财神」、「陋巷里」、「酒巴间」、「打破镜子的女人 」四篇。「圣诞财神J在剧中入的嘻笑怒骂的言谈间,揭露了社会•上某些人的卑鄙行经,对那些 专吸女人血汗或町向她们打主意的伪君子们,作了无情的讽剌与輙槌O

「陋巷里」实在是现代复杂的下层社会的缩影,作者深刻地揭露了妓女的辛酸遭遇,指出她 们的灵魂的高贵以及不畏淫威的勇敢精神;暴篮了那些恶人之间黑吃黑的不可协调的矛盾。

「打破镜子的女人」中,作者给我们塑造了几个善良的,但命运坎坷然而敢于面对现实的敎 师、穷作家的典型,歌颂了他们在悲哀的遭遇中彼此帮助的高贳情谊。

「酒巴间」可以说是病态社舍班一个垃圾陈列室,在这裹,善良正直的女性,是雌于按照自 己心愿安然无事地工佃1生活的:到这斑来喝酒的人,大都以恶毒的眼光去瞧她们,待机把她们 呑下。「酒巴间」就这么现实的反映了一些在社会上找不到正当的出路,为生活所过到这个弛狱 似的酒巴间来的女子的遭遇。虽是轻描淡写,然而却是有血有泪,深刻感人。

这四个剧本都是取材于当地的现实生活,使我们谀来很胃亲切o作品建到相当高度的艺术水 平,不只适宜阅谊,更宜于在舞台上演出。(定价港币1.20元)

殷种 于沬我着

这是作者从近几年所写的作品中精选的短 篇小励集,共有「六个和一个」、「酒意」、 「飞」、「殻程」「开心一冋事」等九个短篇 ,描写的都是星马社会的小市民生活,字丧行 间处处流雾若轻淡的幽默感以及浓郁的人情味 °题材虽小然而结构紧密完整,文笔简炼,风 格鲜明可见。 (定价港币1.0。元)

时间的河流黄应良着

这是L本诗集,在「时间的河流」的总题 下,包括小诗二百一十首;作者所采取的形式 ,在星马诗坛上是较少见的,因而就显得风格 特别淸新。

作者写的虽是自然景物,可是其间却总藏 着深切的人生哲理。集前有凌叔华敎授的序言 ,扼耍地对作者的诗作特黙作了分折与评价。 「我们。正应良的作品,正因为他不肯写r人 云亦云的物争。j j凌叔华这么说,由此可见 本集的成就。(定价吻币0.70元)

黎明诃的行脚 (小说散文集) 祢工S我右 ••威北华着 港币1.6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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